《猪尿泡灯笼》
文/江湖浪子
原文源自《西北大秦文学》
每年春节刚过,差不多到初四、五前后,乾县的城市、乡村街面上红红火火的灯笼就已经开始上市。
灯笼,在我成长过程中,承载着儿时的欢乐,承载着一段难忘的梦。
现在市面上的灯笼品种五花八门,琳琅满目,但在六七十年代那个物质匮乏的时代,较为常见的灯笼品种主要有纸糊的火罐灯笼、八扎灯笼、气死风灯笼等。还有一种灯笼,是不花钱可以自己来做的灯笼,那就是猪尿泡(膀胱)灯笼了。
每年的腊月二十三、四,这个时候天寒地冻,是北方农村最冷的时候。生产队里圈养的七八头大肥猪出栏了,一大早上,在村子饲养室门前的土壕边的垄坎上,挖一个简易的锅台,上面架一口大铁锅,添加半铁河水,背一背笼麦草开始烧水。垄坎的边上,站着一溜儿七八岁的孩子,带着棉帽,穿着棉窝窝(鞋),缩头缩脑的顶着凛冽的北风,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大铁河里的水开始丝丝地冒热气儿。有时冻得清鼻涕流到嘴边,也顾不上记不起去擦拭一下。
待到大铁锅里的水烧开的时候,就见四五个大人把猪吆出猪圈,抬到垄坎边上,然后按住,杀猪的人便卷起袖口,嘴里咬着一把一尺多长明晃晃的杀猪刀去杀猪。这个时候,怕血腥的我们便捂着耳朵躲得远远的,因为怕听到猪歇斯底里的惨叫声,也怕看见鲜血从捅进猪脖子的刀口中汩汩地喷涌出来。当然也有胆子大的直接站到边上去看,直到猪的叫声慢慢变弱,抽搐地蹬着四蹄,胆子小的才从躲藏的地方走出来重新站到垄坎边上去看。
接下来就是“吹”猪。即杀猪的人用刀在猪的后腿上割开一个口子,大小能捂在嘴上。然后用一根长的钢筋做的铁芊,从割开的口子的皮下向四处捅开,拔出铁芊,从割开的小口向里面吹气。不一会儿,吹得猪四蹄扎起,肚子胀圆得像一面鼓,用绳子把隔开的小口扎起来,防止吹入的气漏出。接着由四五个大人把壮如牛犊的猪抬起来投进铁锅的开水里,来来回回翻腾着烫毛。这时候大人们显得特别忙碌,有用马勺浇水的,有手握铁刨杷和浮石砸着打着薅毛的,大约半个小时后,被薅尽猪毛的一头白白净净的猪被从锅里扒出来,挂到搭好的架子上了。(现在才明白,原来吹胀的猪是为了方便祛除猪腋下及身体褶皱处的猪毛。)
最后开膛破肚,我们紧张地等着、看着杀猪的一点点的剔除猪内脏,直到把猪尿泡割下来扔出来,我们便一窝蜂跑过去趴在地上疯抢,抢到的沾沾自喜,犹如获得战利品一样满脸都是胜利者的自豪,没有抢到的一脸沮丧地只好又站回到垄坎上继续等下一轮的杀猪。
抢来的猪尿泡,先倒掉里面的尿液,然后也顾及不了尿液的腥臭,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竹筒儿插入尿管,憋足了劲儿往里吹气,有时吹得脸红脖子粗、腮帮子疼也吹不了多大,就回家央求大人帮忙来吹。
吹胀吹大了的猪尿泡挂在家里的檐下等着自然风干。一般从年前挂到年后初七八,风干的猪尿泡薄如蝉翼,透明透亮,然后拿下来贴上花花绿绿的帖子,做成老虎或自己喜欢的动物的样式,最后在顶上开出一个小口,一是作为透气孔,二是从这里可以方便放置蜡烛进去。自此,一盏漂亮的猪尿泡灯笼就算完全做成了。
儿时的记忆里,拥有一盏猪尿泡灯笼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因为有自己设计的图案装饰,点燃蜡烛放在里面,通体透亮。更重要的是,这种灯笼不怕风吹雨淋,特别是到了正月十五晚上“碰”灯笼时,敢于和任何纸糊的灯笼单打独斗,即使他们群起攻之也不用担心着火。
时代在变迁,灯笼的品种也在不断的推古出新,特别是现在的许多电子、塑料灯笼层出不穷,不管从式样上,还是寿命上,替代了许多过去的火罐、八扎灯笼,更少看到猪尿泡做的灯笼了,但童年的那段生活和回忆,还有那盏猪尿泡做的灯笼,在我心中熠熠生辉,一直照亮着我前进的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