皋门下的思绪
万肇平

东峪南崖的古村落中有一座标志性建筑,那就是皋门。每每走近、走入这一雄关古道的时候,难免有一种说不出的心声。
300年前,我们的祖先建起如此一座门庭,实在是敢想敢做敢为而又敢当的!作为生产力比较发达的当今,要想完成这一工程,不过就是三两个月的功夫就可竣工。而当那时,生产力低下,生产关系柔弱,能在交通不便、劳动力欠缺,虽然是康熙盛世,但也是粮少人稀的背景下,完成能与县城门楼比美的工程,岂不是巨工?这是东峪南崖人的骄傲!是整个扈峪村人的荣耀!是留给今人永远的念想!
338年来,在这皋门下走出、走进多少年轻美貌的我们的祖先女人?会有多少年轻有为、雄心勃勃的宗亲少年男子离开了这流连忘返的祖籍?有多少亲人驻足皋门外举着双手、含着热泪送别、离别自己的手足、骨肉?曾有多少客商、友人为了生计在此出入进退、来往送迎?
曾记得1982年,我的大姑姑随我姑父外出黑龙江探亲回家时,专门来到这里怀旧,他用一嘴的东北话,噪声个啦气地说了一阵子,我的二姑、叔叔都没有听清多少。我是识几个字的人,回家给我正在照顾我奶奶的父亲说了一遍:“我是从这里走出的姑娘,我不知在这里走过多少遍,现在已是五十岁的人了,现在向你告别啦!我的家,我的路!我姑说这些话的时候,喉咙有些不好使,嘴也有些别古,眼里的泪水滋润了整个眼球,扭着脸用手绢擦了一把。然后坚强无奈地告诉我们几人“走!回家吧!”,我爹听后也是一把心酸。这时,我的户口已迁出四、五年了,心中难免有些颤动。我姑,她从此她再也没有回来,年近九十的她,我姑姑已经永远回不来啦!黑龙江省会是她的归宿!
皋门,1682年竣工。石皋洞高2.6米,宽3米,洞深9米,分两期完工。为什么分两期完工?是村人的经济实力不支,这是事实;是城墙的规格已经达到,也是事实;重要的一点,我们的村人要强!我们村人有信仰!我们的村人期望值高!当地一期工程竣工后,前来观瞻的人很多,走亲访友,借故重游的不在少数。偏偏就在给皋门上的文昌阁内文昌帝君拜过之后,有人领来的小孩自门前跌落下去过。当着风水大师和文人秀才们遇见之后,说了些“嗨!不应该!这么好的孩子,怎么能落地(落第)呢?”。按照现在的说法,就是存在安全隐患。可是,高家的族长听到啦!崔家街、万家街的头领知道啦!扈峪村里的村长动心啦!“我们这里文武人才众多,名人辈出,怎么会有赶考落第这一说呢?门前加宽!”这才有了第二期工程,有了现在人们看到的雄伟建筑。
这是东峪南崖人唯一的出出进进的通道(1970年之前),是世人走亲访友、商贾通行或是爬山逛景的必经之道。在这皋下,曾有多少飞沙走石顺水而去,难以计算;在这皋下,磨破了多少双棉线底子布鞋,谁也说不清楚;高家挑水的劳力门有地能查清皋下有多少块石头,你说走了多遍,能说的清吗?夏天的午饭后,在这里乘凉的人们,百分之九十的都已西天安乐去了!去高余、胡屯拉煤炭的人们最小的已是六十开外了;去于林拉氨水的地排子车,均已灰炭入地化为更高级精神力量了。背井离乡的人们,谁都会回头看看桥头上人们在谈笑风生、扯天指地。

皋门外的黑板报依然存有一块,半个世纪过去,它曾经记载过毛泽东主席“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的光辉论断;它也展示着“红卫兵”打着红旗凯旋归来的音容笑貌;它还书写着保护文物“文昌阁”三个字的历史史实:1969年,红卫兵破“四旧”立“四新”势不可挡,“毛泽东思想敢死队”队长和“卫东彪战斗队”队长串联归来,看到“文昌阁”三字,指认“这是四旧,应该砸烂!”晚上便向活跃在学校里的民兵下指示,在一旁的民兵连长高庆东和老教师王凤瑞听入耳朵,记在心里。二人晚上同一路回家走在崔家街西首的簸箕口时,商量了一番。第二天,安排了四个人,扛着梯子,抬着石灰浆,来到了皋门外,个把小时的功夫,万凤瑞已是年近古稀之人,爬上梯子写上了“水利是农业的命脉”这条毛主席亲手制定的“八字宪法”中的第三条横幅标语,意在鼓励村人特别是村干部,东峪南崖的村人种地吃饭,要搞水利。三两天之后,“队长”们还是不满意,“‘文昌阁’三个字还能看清,我们要扫除一切牛鬼蛇神!”,万凤瑞当时是被指认的给国民党干过事的人,不光是挨了训,还当场开了批斗会,硬要他把这件事情办好,不然继续召开批斗大会。这时的公社革委会主任和部分村支部革委会主任刚刚从昔阳县大寨村学习归来。要求要突出重点“学大寨”,“既要抓革命,又要搞生产”。不得已,万凤瑞和原班人马,又投入了皋门外的标语生活中,他与于昭奎、高庆东商量后,让泥瓦匠抹上了大门形式的白灰牌坊,用红油漆在横批上写上了“农业学大寨”;皋门南联写上的是“抓革命,促生产”;当时正值我国的珍宝岛事件发生,民兵训练十分紧张,最主要的口号就是“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和“备战备荒为人民”,于是皋门北联写上了“备战备荒为人民”,直到2014年,87岁的高庆东老人介绍了这已经过,“文昌阁”三字重见天日。
1968年的春夏之交,洪范无产阶级革命委员会,曾经在东峪南崖、白雁泉、于家林召开万人大会,号召群众“要文斗,不要武斗”,这时的红卫兵主要是两大派“东方红”和“大联合”,东峪南崖的红卫兵多数是“大联合”,在戒严不准任何人外出走亲访友经商串联的情况下,县里的人来了,说是最近“东方红要来我村谈判”,红卫兵首领和民兵连长一声令下,民兵在“文昌阁”南北架起了轻机枪,安排一个排专门值班,二十四小时不空岗,外地来了及时汇报革委会。当时是武装部掌权,整个东峪南崖无语产阶级革命委员会由民兵连统一指挥。二十个民兵排,各安排一辆地排子车,至少运两车手抓石堆在皋门顶上,做好准备,外敌来犯时,除了枪支,用上地瓜石砸跑对手。而今,65岁左右的人们,回忆起当年带着“红小兵”袖章的生活,也挺有趣,就是它,皋门给留下的生活片段。
皋门,是建在连接南北沟崖面向南北大沟的东峪南崖人同城的城墙大门。五十年前的门外沟底常有水流,鱼虾泥鳅是我们儿时戏物,封山造林、生活富裕的结果使山水难以顺溜,因而,现在沟底很少见水,偶尔大于泄洪,聚积在东峪北崖的水库里,仍是一片好光景。只是走出皋门不能向北作为通道了。
当2015年,东峪南崖旧村成为“国家传统古村落”以后,这里早就活跃起来了。2018年古村修缮起步了,我真愿这古老的山村,成为人们记住乡愁的典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