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湖浪子(罗煜)
胡罗村(现更名健全村)——乾县注泔镇辖村,在镇政府驻地以南5公里处。村碑著曰:五百年前,胡、罗两姓人居于此而得名。胡罗村有南村、西村、北庄、堡子4个自然村,9个村民小组,2217人口。耕地面积4481亩。六七十年代以种植小麦、油菜等农作物为主要产业,八十年代至今,以种植苹果、梨树为主导产业。
特别是因临甘河之东岸,以沙坡、丘陵为主要的地表特征,又兼阳光普照和河沟湿气曇蒸,胡罗村的酥梨具有色黄、皮薄、味道甘甜的主要特点,近几年来主要远销广东、广西、四川、云南等地各大市场,并逐渐打响了“胡罗村酥梨”“胡罗村酥梨基地”等品牌。
我是胡罗村人,确切一点说,我是南村人。南村人至70年代初,世世代代居住在甘河的西沟岸上。实际上是在一个大沟圈里,在东、北两边四五丈高的崖面上挨挨挤挤地凿出了十几口大窑洞,窄皮条似的院子里用土坯垒筑上一溜简陋的厢房,然后一大家子十几口二十多口人就挤住在这样的院落里。
南村人出门就是西沟,祖祖辈辈称作“门神沟”。我猜想名字的由来,大概因为沟深坡陡,“门神沟”如同门神一样,千百年来一直庇护着南村人的修养生息而得名吧。站在西沟边上,对面就可以望见乾陵,我们历来称作“瓜婆陵”(“瓜婆”是“姑婆”的意思)。小时候我们时常站在西沟边上望乾陵,有时候一起唱着:“瓜婆陵,瓜婆陵,把天戳了个大窟窿!”这时候,声音从空旷的西沟上空传出去,在沟壑里久久回荡。我们那时候不知道这是回声,以为是沟对面的孩子学我们喊话呢!所以就站在沟边上一直对骂,直到嗓子喊得冒烟、沙哑了才不情愿地被大人们拽回家去……
实际上村子整体的布局就像一个侧放着的勺子,更像仆倒了的一个大“?”。在南边最窄最细处是出村子唯一的一条大路。听老辈人说,过去在出村口的地方还建有城墙和城门楼子,晚上城门一关,谁也休想进来,谁也别想出去。但城墙主要是当时为了防匪患、防打仗而修筑。这样一想,确实应该佩服老祖宗们的头脑和智慧了,因为村子东边北边是高崖,西边是深沟,南边有城墙,选择这样的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定居下来,不说万无一失也可以说是“固若金汤”了。
当然城门楼子到底有多高、多气派,我是从来没看见过,只能靠想象去猜度了。但村子里有两棵标志性的树木,一棵是在村子中央的皂角树,一棵是在村外路口上的大槐树。听大人讲两棵树差不多有三四百年的历史了。因为年代久远,所以中间镂空。小时候我们通常四五个小孩子天天合抱着丈量两棵大树的尺寸。
说到这两棵树,不知给南村人带来了多少生活的乐趣,特别是小孩子们。
记得小时候,一到夏天,我们村里一帮子孩子趁大人们午休的时候,偷偷地从家里溜出来比赛看谁先爬上树。比赛开始,一个个都光着脚站在树下,领头的孩子喊一声“开始!”,就见一个个如同敏捷的猴子,哧溜几下就都爬上了皂角树。然后坐在高杈上洋洋得意地唱着喊着,享受着从西沟里吹上来的阵阵岚风夏凉;要么就是逮知了,寻知了que了。有时候还会在中空了的半截子的枯木缝里捉壁虎……
大约两三点钟的时候,睡足了觉的大人们开始陆续聚到了村头的大槐树底下,有时候是生产队开会,不开会的情况下是大家纳凉逗趣儿。
我们四五个孩子爬上树坐在树杈上,俯瞰坐在树下消遣的一大片男男女女,男的丢方下棋,女的拐线纳鞋底子。我们在树上安静不了一会儿,就像猴子一样从这棵枝上攀到那棵枝上,那棵枝又攀到这棵枝上。有时候是把鞋遗落下来了,打在了底下人的头上或身上;有时候是捉一大把“拐线虫子”故意扔下来,扔到底下人的身上或脖项里,吓得底下大人一阵子惊叫和慌乱,然后抬头在浓密的树叶空隙找我们怒骂。这时候父母就喝令我们从树上下来,可我们才不会下来,当然知道下来了的后果。于是,大人就在地上捡土块粪块满树下追着撵着寻我们在树上的踪迹,看见了就扔着打我们……
不幸的是,七八年前,几个顽童在大槐树底下的空洞里玩火,将树身烧毁了,让每一个胡罗村人提起这件事就会痛惜不已。之后,一大帮善人老婆们天天在烧毁的大树前焚香、念诵经、跪拜……令人欣慰的是,后来,大槐树从锯掉的根部居然焕发出了新的生机,现在四周新发的枝条生长茂盛,如同紧簇的花坛焕发着勃勃生机……
秋天到了,皂角树上的皂角成熟了,大人小孩就一起聚到皂角树下打皂角。这时候,大人不允许我们上树,怕危险,他们则提着长杆爬上树去,站在树杈上开始打皂角。黝黑发亮的皂角从树上落了下来,大人孩子们争着抢着捡皂角,树下顿时呈现出一片热闹的景象……最后每家每户把捡拾到的皂角各自带回家备用,一年四季都可以用来洗头、洗衣服……
如今,沟圈里居住的胡罗村南村人基本上全部迁出,也有了自己精心营造的新居。走在新铺设的水泥路面上,马路两边房舍结构整齐划一,窗明几亮。不得不说近几年来,果品营销给家乡人民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
大凡胡罗村在外做事的人每次回家都不忘去自己的老宅、田间地头转转。走在家乡的每一条泥土小路上,沐浴晚风夕照,听鸟啼虫鸣,心情悠然而舒畅。
最近回家,偶尔转回到小时候生长的老宅,却发现儿时的乐园已是一片荒凉,滋生的树木藤蔓爬上了残垣断壁,窑洞已经坍塌得面目全非,再也找不回昔日温馨热闹的情景了。特别是老皂角树在前几天的大风中拦腰折断……站在横倒的皂角树前,我沉默了好久,然后默默地举起手机……我不想自己曾经美好的记忆在岁月里荒芜,但愿这一张张拍下的照片能给后人们留下一点时光的印记……
我站在门神沟前深情地凝望,多少往事又一次在眼前浮现:儿时父辈肩挑荷担、躬身爬坡担梨的情景;小时候和伙伴们一起放羊、满山沟里吼唱秦腔的情景;小时候养蚕、深沟挖榆钱树而失足跌落沟底的情景;还有少年的我和父亲背负芦苇、背负麦捆,蜗行牛步艰难爬坡的情景……一桩桩,一件件都如同昨天刚刚发生,历历在目。
门神沟呵,你养育了多少勤劳忠厚的胡罗村的父老乡亲?!演绎了多少年胡罗村人祖祖辈辈衣食住行的酸辣故事!所以,胡罗村人钟爱你,钟爱你在动荡、贫寒的流转岁月里相濡以沫地守护和陪伴!
我骄傲,我自豪,我是胡罗村人!
胡罗村人,任你旅居海外,还是荣归异乡,我想,在每一个人的记忆深处都会有一道疤,一道痕,而这道疤,这道痕,是先祖留给我们的根,是血和汗滋润出来的一方乐土!也不管你在外漂泊多久,还是老死坚守,胡罗村——永远都是我们永远割舍不断,也割舍不了的魂!
(2019年6月23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