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境逢生
文/李迎新 (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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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静的山村,一条清澈见底的河水,倒影着一对母子的身影,年轻的母亲,名叫晓春,她底头用力搓冼着衣服,孩子云云尽情地在河边玩耍,轰隆隆,刺耳的雷鸣,晓春仰视着天空的乌云,感到暴风雨就要来了,她边收拾河岸上晾晒的衣服边喊儿子,"云云……云云……回家了,”儿子听到妈妈悠长的喊声,抬头张望,随即像小燕子一样朝妈妈的方向飞去,倾盆大雨顿时压了下来,晓春伸手拽儿子的瞬间,滚滚而来的洪水将儿子冲走。
“ 妈妈……救我,妈妈……救救我……"
“云云……云云……"
“ 我的儿子呀……云云……”
哓春边喊边哭,“呜呜,呜呜”,不顾一切地在洪水中挣扎。
“云云啊……云云,我的儿啊!”撕心裂肺的喊声将自己从梦中惊醒。晓春下意识地用右手按住“咚咚,咚咚“跳动的心脏,将床头的台灯拧开,她静静一想,原来是一场恶梦。
想到儿子,她顿时潸然泪下……火车上,她双眉紧锁,两眼望着窗外,秋天的戈壁滩,天高云淡,秋风萧瑟,一望无际的草原牧场,花草早以没有了踪迹,眼前一片凄凉景象。而昨晚的一场梦,驱使她踏上了被河湟滋养的故土,无论是天涯海角,也要看一眼孩子。
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而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同。由于婆媳关系不和,导致婚姻的破裂,孩子成了婚姻的牺牲品。八年了,她始终忘不了孩子,在多少个暗夜里,她独自品尝孤独的时侯,独自静坐感受那份惆怅的时侯,她才深深地感悟到:想念一个人的滋味多么难受,想念一个人的夜晚是多么的慢长。放学后当她看到熙熙攘攘的中学生时,她琢磨她的孩子肯定也有这般大了。好多时侯,她默默看着每一个孩子远去的背影,不由长叹一声,心生悲伤,而悲伤的背后,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使她陷入深深的沉思中。
那年,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二十四岁的晓春刚刚高中毕业,听从父母的按排,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公公、婆婆、小姑、一家五口人开始了平常人家的生活。和她同岁的丈夫,英俊潇洒,在外人眼里,真是郎才女貌,天配的一对。然而,性格温顺,寡言少语的晓春,进入婚姻后,面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家人和性格强势的婆婆,柴米由盐、锅碗瓢盆的碰撞中,由于生活习惯的不同,晓春还没来的及适应一切,碟儿响、碗儿打、磕磕碰碰、争争吵吵的家庭予盾,使她措手不及,顿时陷入了困境。同年冬天,孩子云云的降生,并没有化解家庭予盾,而且予盾不断升级,愈演愈烈,面对彪悍婆婆对晓春的种种不满,晓春时常保持沉默而外,晚上,偶尔对丈夫诉说自己心中的委屈。这原是出于自己对伴侣倾诉衷肠的需要,可是在这种情況下,她所得到的回答往往是戏谑和嘲笑。后来,一但发生予盾,婆婆便添油加醋地对儿子诉说媳妇的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丈夫,动不动对妻子破口大骂,在后来演变成拳脚相加。作为一家之长的公公,最擅长装聋作哑,遇到事情,溜之大吉。这种状况,好比是一把匕首,时时剜她的心。
那是一个多事之秋,儿子云云刚刚四岁,晚饭后,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家务琐事,晓春和婆婆发生了争吵,婆婆喋喋不休地当面怂恿她儿子说:“你这个软蛋,你娶的是娘娘而不是媳妇,谁家的儿媳妇竟敢这样顶撞婆婆”?愤怒的丈夫过去就给晓春噼里啪啦脸上几个巴掌,紧接着骂骂咧咧狠狠地踹了她几脚,打的晓春摇摇晃晃,眼前直冒金星,她手摸着脸颊,一声不吭地擦去顺着嘴角流下来的血迹,朝自己的屋子走去,晓春痛苦极了,静坐炕头暗自神伤,多年来,每每发生予盾,为了息息宁人,晓春只能沉默、隐忍、而沉默隐忍的背后,心有多痛,只有自己知道,用沉默、隐忍、委屈和着泪水烹饪的日子,实在难熬了,她觉得,在一次次吵闹和拳脚相加中,当处的夫妻情感也逐渐消耗殆尽,感情也像一潭毫无生气的死水,再也激不起一点涟漪。曾经她想像中婚后的日子,是用阳光和鲜花铺就的小径,而现在的日子,只是用泪水委屈浇灌出的棘荆。这种生活再也无法维持下去了,她默默看着炕头熟睡的儿子,良久,她将儿子轻轻抱在怀中,看了又看亲了又亲,豆大的泪珠滴落在孩子脸上,此时,她的心在滴血,可怜的孩子啊!这辈子妈妈对不起你了。她轻轻放下孩子,摘下婆家结婚时送给她的项链、耳环、金戒指,便小心翼翼地放在最耀眼的位置。晓春整理了一下秀发,背起包,仰起头,果断地走出了大门。
夜色朦胧,村子里一片寂静,公路上,晓春单薄的身影显得更加孤单,这个时侯,很少有车辆经过。晓春很茫然,不知道何去何从。而这鬼天气,说变就变,一场肆虐的放荡不羁的雨倾盆而来。晓春无处躲闪,一会儿浑身都淋透了,湿漉漉的衣服紧贴着身体,水珠顺着头发住下滴,怎么办?公路上一会儿就积了很多水,她卷起裤腿,趟在混浊的污水中,再抬起头来,看着远处零散地闪着幽灵般的灯光,晓春心里一阵发慌,黑暗就要吞噬一切,她的心绷的好紧,她一会儿往西,又一会儿掉头往东,就在她举步不定的时侯,一辆大货车闪着刺眼的灯光从她身边驶过,带着一身刺耳的急刹车,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晓春发现,随着车门的打开,跳下一位身材魁梧的青年男子,他朝晓春喊道:“ 喂!姑娘,等车吗?” 晓春站在雨中迟疑地看看周围被夜色吞噬的一切,心里忐忑不安,她犹豫了几秒中,果断地迈开双腿一路小跑过去,跳上了大货车的副驾室。

车子启动了,挡风玻璃上落满了水滴,雨刷器不断左右摇摆着,男子紧握方向盘两眼直视前方,夜色茫茫,潇瑟的风声,好似妇人如泣如诉的哭声,晓春顿生悲伤,模糊的泪眼依然看不清前方的路是否宽广,也找不到方向。“姑娘,在那下车?”男子仍然面对前方,娴熟地转动着手中的方向盘,平静地对晓春问道:晓春心里好似打翻了五味瓶,大脑一片空白,她明白,滚滚车轮向着娘家的反方向正在驰骋,她微微把眼一闭,装作没有听见,此刻,她难以启齿,在这茫茫黑夜里,四面又举目无亲,那儿才是自己的家呢?晓春忐忑不安的心,在一浪高过一浪的波动中,她暗暗想: “听天由命吧,说不定今晚遇到了贵人呢?"晓春这样一想,内心反而平静了许多,的确她现在有些感到困了,慢慢地在车子的颠簸中,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 车子越发颠簸的历害,晓春睁开了双眼,顺着光亮看到,这是一处陡峭的盘山路,车子沿着S型路盘山而上,路况大概又窄又坑坑洼洼,崎岖不平,特别是夜里,又遇下雨,晓春心里一阵紧张,抬头,幽暗的天空中闪着几颗星星,幕色苍茫,四周灌木丛生,有时石崖峭壁,路不知延伸到那里?晓春心想,这样的天,这样的路,一不小心就会坠入万丈深渊的危险,天那?我这是要走向那里?晓春平静的心又一阵波动,正当心跳还没有平静时,从车灯的光亮中隐隐出现了一片开阔地,晓春从灯影里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土夯实庄廓院墙,还有向后倒去的树影,晓春的心稍为平静了一些,大货车“哧溜”一声缓缓地停了下来,晓春估计到了目的地,男子把货车停稳,对晓春笑着说道“ 姑娘,终于到家了”。
“大哥,这是那儿?我……我怎么……”
“他半开玩笑地对晓春说,“哦!姑娘你终于开口了,我以为你是哑巴呢!忘了介绍,我姓郭名生,你就叫我郭生吧,我长年在一家公司搞运输,这里是我的家,别担心,家中只有我的父母没有别人,今晚你一定遇到了难事吧?你将就在我家住一晚,一切事情等天亮了再做打算。”晓春感激地望了一眼郭生,打开车门下了车,抬头,天空中一路跟随而来的那几颗星,依然在头顶闪烁,四周很静,好像一切都入睡了,只有“哗哗”流动的水声是夜里的音符,夜风嗖嗖地吹着她的发际,她不由打了个寒噤,觉得这是一处脑山地区,因为是高原,秋天的夜晚总是这么冷。
农家双扇木式大门推开,所有的窗户都透着淡黄色的光束,院子显得宽敞,晓春只好跟着郭生进了屋,屋内,暖暖的炉火没有熄灭,也许二老知道他们的儿子要回来,晓春心慌意乱地刚坐在沙发上,两位老人从套间走了出来,老大伯和老大妈看见年轻的晓春,一脸的愕然!郭生看出了父母脸上的疑惑,赶紧给二位老人讲述了如何见到这位姑娘独自一人在公路上淋着雨,又如何把她带回家中统统倒了出来。老大妈听着儿子郭生的叙述,一会儿愁眉,一会儿怜惜地望着晓春开口道:“闺女,你是那里人?往那儿去"?晓春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没说出一句话来,只撇了撇嘴,努力克制着眼里的泪花。大伯坐在沙发上,一边吸烟一边看着晓春,好大一会儿,他放下烟锅开口道:“闺女,看情形你是不是从婆家怄气出来了”?晓春望着大伯点了点头。大伯语重心长地说:“谁没有个难处,姑娘,遇事往长远里想,不要钻牛角尖儿,今晚睡到一觉,天亮了醒来就没事了”。大妈递过来一杯热茶,附合道:“是啊,闺女你放心,我们一家三口人,你就放心在我家住几天,今晚多亏你遇到了我儿子郭生,这也许是缘分……”
晓春迫不得己,就阴差阳错地住到了郭生家,大妈给晓春捂好了被褥,睡在了晓春旁边。晓春也许是淋了雨,总觉得浑身乏力,大妈喊着儿子郭生给晓春倒了杯开水,递给两片感冒药,晓春吃了药,在热炕上很快进入了梦想。到了后半夜,晓春起来想上厕所,走到门前,只觉的眼前一黑,一阵眩晕袭来,一头便栽倒在门前,额头上汗水涔涔。
早晨晓春睁开双眼时,看见一缕缕橘红色的阳光从窗户射进来,郭生坐在炕头上,右手轻轻按着晓春的左手,两眼专注地盯着吊瓶,药液一滴一滴地流进晓春的血管,晓春动了动手指,郭生转过脸含情脉脉地望向晓春,两双眼睛相碰,晓春羞涩地迅速把视线离开,想把左手从郭生的手中抽回。“别动,”郭生好像是命令,然后紧紧地捏着晓春的五指,晓春像一个听话的孩子,竟然停止了微弱的动作,等到最后一滴药液输完后,郭生动作娴熟地拔了针柄,然后迅速用棉签压着针眼,再用创可贴粘好,又取来温热的毛巾,折叠成正放形,在晓春的手背上敷好。晓春感受着郭生无微不至的一系烈照顾,她坐起来,向郭生叫了一声“哥,我这是怎么了?”说着伸腿刚要下炕,郭生用胳膊挡住晓春,他站起来一边喊着大妈,一边出去拧了一条湿毛巾递给晓春,示意她擦擦脸,这时,大妈把熬好的粥端了进来说:“姑娘,昨晚你眩晕过去,把我一家人吓坏了,你看你,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好在没什么大障,医生说,你急火攻心,又淋了雨,体温差一点上升到四十度,喝完粥,再好好睡一觉。”晓春望向郭生,郭生对着她点了点头附合着大妈的话说:“是这样的。”晓春端起碗,白米粥里大妈加了龙眼肉,红枣,还有枸杞子,晓春喝了一口,望着大妈慈祥的脸,在看了一眼站在大妈身边的郭生,一股暖流从头涌入心底。喝完粥。大妈让晓春躺下,然后她拉开被子盖在晓春身上说:“闺女,好好睡一觉。”

下午,晓春出了一身汗感觉好多了,大妈又给晓春端来了用民间偏方熬的药。晓春一饮而尽,她梳冼打扮了一番,感觉身体恢复的不错,她向大妈敞开心扉,一五一十将自己在婆家的处境告许了大妈,并将自己姓名告知她们,大妈边听边流着泪说:“春儿,多好的姑娘,谁没有儿子闺女,把儿媳妇当成自己的闺女,心疼还来不及呢?没本事的男人往往脾气暴躁。在大妈这儿,你放心住着,别离开……”
晓春就这样在郭生家住了三天,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她打算离开郭生家,到省城找一份活干,等稳定后在告许父母亲。晓春对大妈说明了自己的想法,一开口,大妈对晓春的话堵了回去,她对晓春说:“你一个女人家,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大妈不放心,春儿,我的三个姑娘都在C城,儿子郭生也在C城卖了一套商品房,这次郭生回来,要接我和老头子在C城过冬,春儿,要不,你跟我们一同到C城,找个打工的活儿,互相有个照应。”晓春要走,大妈执意挽留,这样,晓春和大妈大伯一同坐上了郭生的运输车,向C城进发。
一路上,晓春觉的越走越感到月光清冷,戈壁荒凉,晓春和大妈大伯,被她的儿子郭生拉到了C城,受到大妈三个姑娘女婿的热情款待。每天,大妈陪着晓春到公园或者是河边散心,大自然的优美与宁静,使晓春郁闷的心情逐渐有了好转。是的,她不能就这样颓废,白天,她强颜欢笑,晚上,她站在高楼的窗口,轻轻触摸着内心的忧伤,对儿子的思念与牵挂,总是缠绵着夜色姗姗而来。
早晨,她打开窗口,一缕阳光洒满房间,蓝天白云,小鸟啁啾,这是她心中的幸运之星。经过大妈姑娘的运作,给她找了一分满意的工作,工作稳定后,晓春一纸诉状交到法院,在法庭上,没有争到儿子的抚养权,成了晓春心中疗不好的一道伤疤,也是她终生的遗憾。晓春也从心底里感谢郭生这一家人的仁慈善良与慨慷,在这么多失望的日子里,从那晚奇遇了郭生,她得到了一家人失意时所得到的精神慰籍和无微不至的关怀。也感觉这一家人的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场,而神彩飞扬的郭生,走起路来特別精神,昂首挺胸,身体结实,性格耿直,有军人一样的气质,郭生,对待生活的热情,积极向上的心态,那活跃聪慧的灵性,在他眼中隐藏不住的火焰,顺理成章得到晓春的青睐。同样,在郭生内心的一汪池水,也被晓春温柔的轻风一吹,迅速荡漾成一池涟漪,一切都在顺理成章的发展……
一年后,晓春与郭生结了婚。
火车进站的一声长鸣,把晓春从住事中拽回来。晓春下车久久独立站台,秋风中她越发显得落落大方,透着温婉娴静,她窈窕的身姿,一头乌黑的披肩发,灰白色的长风衣中露出黑色的纤笔裤,一双油黑锃亮的裸靴。时光真是一位修理师,在时光不断的打磨下,晓春越发变的成熟了、稳重了、内敛了。时隔多年,世事沧桑,晓春感慨万千,抬起双脚,高跟鞋"咔嚓咔嚓”敲击着路面,向着前方走去。

作者简介:
李迎新,网名,花好月圆,青海湟源人,是昆仑文学微刊会员,祁连杂志特约作家,喜欢读书写作,作品散见于《日月》《金门源,》,《河清海晏》和《昆仑文学》,《祁连杂志》,《青海读书》《林潇传媒》《丹噶尔文学苑》等微信平台。
插图、配乐:牵挂你的人

《驼铃岁月》文学平台顾问:
任玉贵老师,青海省民俗专家,文史学者。
邢秀玲老师, 著名散文,报告文学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