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回响】
深 巷
高贵福
那些曾经的时光,我无力更改,
我只是生活的忠实记录者。
——题记
秦二爷独自站在街头若有所思,一向大大咧咧的秦二爷,这回看来是真动了感情。是啊,就要离开住了大半辈子的家,谁能不动心呢?这里有自己曾经的童年青年,人生的风风雨雨,酸甜苦辣,大半生的光景,都是在这里品味经历过了……
隔壁的冯三婶不知什么时候,也从自己的家里走了出来:"他二爷,呆呆地傻站在那儿想啥呢?"秦二爷这才回过神来,笑着说:"正想你呢!"冯三婶也爽朗地笑了:"都土埋大半截的人啦,说话还是这么没有正形!"不过,秦二爷说得也的确是实情,这条巷子的故事,一大半都是冯三婶和他演绎的呢。
老秦家和她们老冯家自祖辈就比邻而居,故事还得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说起。那时还没有规划新村,这条街还是一条曲曲弯弯的小巷,路面高低起伏,坑坑洼洼,当时人们有个很形象的顺口溜:晴天扬灰街,下雨水泥路。小鬼不敢来,神仙也犯怵。老冯家住在最里面,老秦家紧随其外,中间有一大段闲园,巷子外面还散居着三户人家。
那时的农村,家家都养猪,猪圈厕所合二为一,当时有个专用名词叫做栏,上厕所叫上栏,往猪圈里垫土叫垫栏;猪的粪便、尿与土混合成的农家肥叫粪。那时栏门框上贴的春联大多是:“食好养猪大、人勤积粪多”,横批就是“一栏壮粪”。
话说五黄六月天,秦二爷使出一股牛劲,大半天的工夫,就把满栏的粪出了个干净。这弯曲的小巷太窄,还不足两米宽,秦二爷一会儿在栏里向外扬,一会儿到街上往两边摊,把个小巷堵了个严严实实,累得二爷是满头大汗。
晌午大多,老冯头两口子收工回来,只得从刚出的粪堆上面经过,弄得满鞋是猪粪,老冯头是个闷葫芦,默不作声。冯三婶却忍不住叫起屈来:"这人家也太不讲究了,光顾着自己,也不想想别人!"一向年轻气盛的秦二爷正在栏门口清扫,这回是秃尾巴驴,后梢里虚,自知理亏,虽然有些气愤不过,也只得干听着忍气吞声。
接下来的几天里,秦二爷是早出晚归,一气用独轮小木车把粪推了个干干净净,小巷顿时爽亮了许多。老冯头这才舒舒心心地推回两车湿乎乎的粘土,摊在巷子里晾晒。
六月的中午,太阳毒辣辣的,天气燥热难耐,秦二爷喝了点儿酒,独自在躺椅上打瞌睡。忽然刮起了北风,天空中大片黑云集聚,顿时雷声大作,一眨眼的工夫就大雨如注,等到云收雨停的时候,秦二爷忽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忙忙换了雨靴,来到大门口时,他傻眼了:满巷子里像灌了浆糊,一片黄泥汤子,老冯头晾晒的两车土冲了一地,秦二爷的门前更是重灾区。
秦二爷看罢不禁大怒:"老冯头,你快出来看看,你做的好事!"冯三婶戴了顶破草帽,闻声从家里跑出来,一看顿时就明白了:"哎呦,俺家老冯好不容易推的土呀!你嚷嚷个啥?要不是前几天你出粪堵了路,俺们的土早就垫到栏里了!"秦二爷更怒了,趁着酒兴三步两步向前,扯着冯三婶的衣袖一拽,冯三婶也没料到秦二爷会动手,冷不丁一个趔趄,脚底一滑,身体失去重心,迎面扒在了地下的泥浆里,登时大叫起来:"秦二愣子打人啦……"秦二爷一个激灵,满身的酒劲都化作凉汗出了,他做梦也没想到事情闹大,慌忙逃也似的钻进家中关了大门。冯三婶气急败坏的从地上爬起来,满身的泥水,哪里能善罢甘休?一边骂着,回头跑到自己家里,从水缸上抄起水瓢,复又来在街上,舀起地上的泥浆,把秦二爷家的大门泼了个遍,二爷在家像一把锁锁死了,没有一点动静,任凭冯三婶如何再闹,只是默不作声。
第二天早上秦二爷一出门,冯三婶也刚好从门口出来,"她三婶,昨天我真是没寻思,你看我这性子……"秦二爷满是悔意,冯三婶听二爷这么说,脸立马就红了,经过一夜反思,自己也知道昨天做的有些过火,也懊悔不已:"俺也是个急性子,遇事沉不住气……"
邻里日子长了,彼此都知道个性,磕磕碰碰吵吵闹闹的事是在所难免,只是并不记什么仇。庄稼人的日月,就是这么起起伏伏地过,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临了,大家哗哗一笑也就翻篇了。
时光荏苒,一九八九年春节刚过,村里开始统一规划起新村,这条老街巷终于顺直成了四米的大宽巷。由于依恋祖居,冯秦两家还是依邻而居,告别了土坯房,都盖起了新瓦房。秦二爷更是审时度势,趁势贷款买了拖拉机,跑起了运输,每天是起五更睡半夜,那劲头就像上足了发条的闹钟,一年多的光景,就还清了欠贷,那日子过得是风生水起。秦二爷平日里喜欢哼上一段小吕剧,他在全村第一个买上了VCD,每逢阴天下雨出不了车,"马大宝喝醉了酒"的唱段,不时的从秦家院子里传出,惹得冯三婶的心里直发酸。
等过了年的夏天,冯三婶的儿子国庆,学校毕业没考上学,于是也买了车跟着跑起运输来。本来巷子只是秦二爷一个人放车的天地,这下却不行了,你堵我,我碍你,弄得二爷是老大不高兴,时间长了,两家只好都把车停在外面的大街上。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高贵福,五井镇下五井西村人,网名秋天,一个坚定的文学爱好者,《乡土临朐》撰稿人。散文多有发表,并多次获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