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原开卡车的诗人

   静川

八十年代，我总是跑到《人民文学》上

找他。找一个，在高原上

开着卡车写诗的人

他的故事，他的诗，每一次

都是从四川的盐亭出发

在西藏与黄河之间，或比这更远更低的地方

都能找到，土地与他的酒味

读他的诗，不亚于他每天的

长途跋涉

喜欢在他的长句里

找到那个年代学诗的感觉

有一年，我发誓去四川找到他

他的卡车尾气很大

我一伸手，他一踩油门

我手里只留下一股青烟

后来听说，他变成异议人士

历史不会盘桓我  后来

我比他孤独

后来我听说他带上手铐，走进囚笼

后来是谁，替他发现

历史错误

是他父亲，教好陶铸《松树的风格》

才把他变成了

中国文学史上的

流浪儿

后来我一直没弄明白

他为啥非叫：老威？

后来我翻看过历年的《人民文学》

没找到——

廖亦武的名字

后来我又去过四川多次

都说不认识

这位开卡车的诗人

后来我做了个恶梦

梦见一个叫阿拉法威的人

盘腿端坐在双层铁床的上铺

故事把我妈妈读哭了

她说：这孩子啊

你不是又要惹祸上身吗！

……若干年后

沉沦的圣殿与底层访谈录

都坐在阿拉法威的屁股底下

原来，我做的是梦

先生，你做的

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