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知己,三十年陌路,网络江湖觅踪迹,忆往昔犹对坟冢默默
原创:小说
作者:道之
一 网络寻觅
我在移动互联网上输了一个久不敢想的名字,这个名字既不陌生也不感到亲切,这个名字时常在记忆深处像火星子闪了一下,我只是出于好奇,看看这个名字是否扬名网络江湖 。

我相信优秀的人必有所作为,有作为的人在网络上会有蛛丝马迹。
搜索栏马上弹出一系列关于这个名字关联的信息摘要和简介,找到他太轻而易举,这个伟大的时代找一个有公众信息的人是容易的,我了解他的职位职衔以及所在地,他在网络上发表的医学论文具体写的什么我既看不懂也不感兴趣,我希望看到的是他的文学作品,但我实在不清楚这些年他是否还有写诗歌散文或小说,一个对文学爱到骨子里的文艺青年怎么可能像当年他所说的放弃,如果他真的放弃了那太可惜了,在我看来,他是一个文学天才。因为他决意放弃把他迷的脱离现实生活的缪斯女神,他同时决裂了与文学爱好有关的朋友。他申明他开始追求他曾厌恶的仕途之路,那个时候文学无青云,青云在仕途。
三十年的相忘于江湖,没有交往,没有音信,没有问候,没有沟通,往昔犹如坟冢只是一片荒草萋萋。
大概是最近答了两篇有关俞伯牙与钟子期的悟空问答,关于知音这个话题触动了我的心绪,使我有一种冲动想了解他的近况。
往下翻出一张中年男子坐着抽血的半身照图片,我点开图片放大,盯着他凝视了几分钟,沉压心底的旧事翻涌上来,这个保养的很好依旧白净的脸庞,并没有引起我的情感上的激动,我惊奇于自己的冷静。
虽不是记忆里那个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孔,但我百分百确认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这张脸折射出的信息又出乎我的意料。
那个出类拔萃的年轻人跟网上这个中年人似乎不是一个人,这个中年人嘴角浮现出笑意,笑的那样温和满足,也很俗气。从他的穿衣打扮能看出来,他的生活应该很讲究,这张面容没有反映出个性化的思想,面容呈现出心满意足的神色,嘴角微微上扬,好像见了谁都是一团和气。

他身上那种精神的磁场消失了。我觉得这也许就是一个表象,内在的东西被掩藏的太深了而不易被他人觉察,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一个人的初衷世界不会被全盘颠覆。
他是一个有能力的人,他的才华出众将使他在竞争中胜出,只要他改变他从前那个处处看不顺眼,处处与人为敌的个性,而与环境妥协,他就必然能获得世人眼里的成功 。
二 回首往事
若干年前,那个头戴黄草帽,上身穿深灰印花的衬衫,下身穿一条黑色休闲裤的身材挺拔健康的19岁的青年,在砖席间奔走,这个外县人的到来给这个沉闷的砖厂带来远方神秘而新鲜的气息,他显的是那么与众不同,他的眼神,他的气质,他的略有所思的神情,当我从修理间走出来,他正坐在离我几步远的拉湿坯的车把上,我们四目相对,我怦然心动,从这以后,我便感觉背后总有一双眼睛时不时的在关注着我,下班后,当我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当我在菜园里,当我在庄稼地里,我无意中看见砖厂宿舍楼的三层楼顶平台上有一个身影远远的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我的行踪。
大概一周后,他给我写了一张纸条,邀我晚饭后在砖厂西边的小河渡口见面,我回复他一张纸条,把约会地址改在风景优美的堤坝上。我体验到欧阳修写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真切意境。我记得他上身穿了一件军绿色的休闲外套,坐在高处的石头上望夕阳,我穿着白色的针织上衣和白色的西装长裤赴约,远远的看见他像一尊罗丹的雕塑一动不动的望着夕阳沉思。我带他从堤坝南走到堤坝北大概三四里路又返回来,边走边谈,他说的多,他讲他的家庭,他的过去的工作,他的流浪的生活,更多的我们谈文学,坦率的讲,我那时18岁,读书不多,写的很糟,阅历很少,见识肤浅,在他眼里实在太单纯了。
这个外乡小伙子也许太孤独了,他想在孤独寂寞中寻求友谊。他在孤独中以诗歌来抒发他的苦恼和烦闷,他的诗写的太好了,他为诗而走出了他的家和单位,漂泊在外,可诗与远方却并没有解决他的根本问题,他空虚而迷茫。
我们约会大概有十天左右,他送给我一本他精心制作的手稿诗集,里面收集了他约会后写的十几首抒情诗,至今那本诗集还保存在我的书柜里。诗集有他自己的简笔绘画的插图,有他的飘逸的美术字体,对于我来说,这字体,绘画和诗句真是完美的结合,我一直珍藏至今。
有一次黄昏后,我们坐在堤坝的岸边,他看见河里的暗影会说:“那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背着沉重包袱的旅人不小心很容易被吸入黑洞里。”从他的言语里我感觉到他神经质,他悲观,他无所适从,他求学时选错了专业,他抛弃了他厌恶的工作出走,打起了临时工,薪水低的可怜,这是不能长久的。他走错了方向,他不知道往大城市走,他流落到小地方,想到大山深处支教,然而这只能使他更穷更囧,他的高傲的心怎么能不痛苦呢。

然而,知天命的他那所有的迷茫忧郁痛苦都消失了,有的只是满足和稳中求进。
三 高贵的心灵,窘迫的处境
最初认识他,我马上就想到了哈姆雷特,想到了普希金,想到了拜伦,他的血气方刚,特立独行的叛逆性格却显的如此高贵优雅,尽管他是失意落魄而流浪到我们这个村庄 。
我也在有意无意的观察他,他谈笑起来爽朗而言语幽默风趣,斯文的讲着标准普通话。很快的我的女伴被他迷住了,跟我滔滔不绝的谈起他的魅力,但我看到的是他幽怨郁闷的愁绪,时常陷于沉思而迷茫的眼,闪烁着思想光芒的言语,让我感到莫大的好奇和兴趣。
他的优雅的举止,斯文的谈吐,历历在目,我至今也想不明白一个失魂落魄的小伙子何以有那么大的磁场强度?
我退出网络,陷于沉思,从网上看他应该得到他想要的世俗观念里的成功和幸福。
我最关注的是他的文学上的天赋是否得到更深层次的开掘,我不得而知,他会用一个我不知道的网名在网上发表作品,我想一个热爱过诗歌的人怎么会轻易放弃呢,我还是会相信他在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一个角落深藏着那份挚爱和庄重。
四 永远的记忆
注重保养的男性很珍重自己,他的身材没有发福的迹象,很精干匀称,脑门顶上的头发有些稀疏,显的额头更加宽阔了,眼尾上眼皮耷拉下来使单眼皮显的更小,白皙的皮肤,岁月并未给他的额头早早的刻下皱纹,曾经棱角分明的脸显的有点肥胖。

这跟他年轻时的瞧不起人,总是闷声不响,截然不同,刚入社会一年,他觉得工作枯燥乏味,不是自己喜欢的,因为家庭原因,他很后悔自己只读了职高而没有去上大学。在年轻时多才多艺 ,诗歌,音乐,绘画样样都出色。可他竟然在读完初中上了地市的卫校,毕业以后分到一个偏远地区的小镇化验室工作,这让他苦闷至极。
眼里满含忧郁,面色笼罩着迷茫,他的特立独行的个性又使他看不起周围俗不可耐的面孔,再加上医疗系统的一些腐败现象让他更是郁闷,他不顾母亲的反对,执意辞职,通过一个同学的介绍,到几百里地的外县一个山区当老师,山区教师的工作虽然崇高,薪水却不及他在卫生所的收入,彷徨了数月,他还是回到原来的单位,跟现实暂时妥协,他一边上班一边自学医学大学的课程。
他虽然爱好广泛,涉及面广,但他这回明白唯一靠的住的是自己的专科水平,他得更上一层楼,什么诗歌,文学,音乐,绘画,那仅仅是爱好,暂时都让位于他的謀生计的专业。
他虽然家境贫寒 ,但一表人才,兴趣广泛,才华出众,又写的一笔好字,是个高雅有趣的青年,所以容易招来女孩子的喜欢,但他眼光高,各方面条件必须相当符合他的心意,容貌好,温柔善良,但还得有利于他发展前途。
谁不为自己的前途着想,他为他过去的一意孤行,不切实际而暗笑自己的迂腐。
他在二十岁的那一年,东奔西走,考大学无望,工作无着落的日子里胡乱写了一百多首情绪诗,“只有心孤独,孤独中寻求伴侣,组合出灿烂人生”。
曾经的推心置腹的交谈,我觉察出他是有野心的人,绝不甘于平凡,爱情只是平淡生活的调味剂,而事业,金钱,财富才是人生的荣耀,从贫寒家庭走出来的寒门才子更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虚荣心自尊心所在乎的体面。
我见过有些高雅有趣,才华横溢的文艺人,却不免口是心非,言不由衷。
他在青春岁月是想做一个好人的。虽然他并不想伤害谁,但在寂寞难耐想凭借感情的慰籍,又要求事业发展,他总在权衡利弊。
那个头戴黄草帽,身着黑色西裤,穿一件灰色印花的长衬衫的年轻人,他似乎特别喜欢穿这一身衣服,总是晚上洗,白天穿,因为潮湿,整个后背都长了一片的湿疹。我现在想一想,那时怎么不知道给他买一身衣服送给他,我们只谈文学,我好像不太关注他的生活,我或者说很粗心,或者说穷的没有钱给他买衣服,或者那时只兴男孩子送女孩子礼物,不兴女孩子送男孩礼物,如果送了就是倒贴,当地的礼俗说不过去。
而那时只挣几十块钱,哪有多余的钱买衣服,我挣的钱都是交给家里,家境贫寒,不好意思向母亲开口要。

现在想一想,那段悲苦岁月,逼迫的他只能回到原点,重新从事那个他厌恶透顶的枯燥乏味的生活 。他回到原单位一年后他已经找了女朋友,他的最后一封信坚决的断绝往来,一晃三十年了。
他回归到平凡的岗位,他在这个岗位求发展,便是投入到科研工作中,从网络上我得知他从我所知道的那个偏远的小镇掉到县城医院的院长办公室,职衔是办公室主任,是他们单位网站的责任编辑,这样看起来,他的才华还是有用武之地的,脚踏实地种树,事业之树必然繁茂长青的。
现在从互联网上发表的几篇论文,他似乎在科研上是有成果的,他便不爱的职业转化成责任,对于一个优秀的灵魂来说是理所当然的,是的,至今我依然认为他是具有优秀灵魂的人,我依然在记忆里保存一个优秀灵魂的记忆。

作者简介:周道芝,笔名:道之,网络昵称:道之轶事,爱好:阅读经典,看老电影,旅游,写作(体裁很杂,诗,散文,杂文,小说,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