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岳麓山
文:欧阳昌盛
每次登岳麓山,我都从枫林宾馆旁边的这条线路出发,从不去寻找其他上山的路径,未曾领略不一样的风景。
究其原因,似乎和我的性格有关。我极其喜欢简单的活法,不会去探究物种起源,也不会问你十万个为什么;又极其顽固愚钝,只要我喜欢,宁肯一条路走到黑;而且极其执拗认真,每一步都无暇旁顾,所以显得沉默低调,不为人所知。我十分相信自己的第一感,即使如买车这样的“家庭”事件,我也不会耗费过多的时间,解释说服,比较取舍,只要自己喜欢,要的就是“现车”,别人几个月酝酿,我则只需几分钟。因此,自从第一次住进枫林宾馆,登上了岳麓山以后,就自然而然形成了爬岳麓山的规律,总在“培训学习中,人约黄昏后,自古‘华山’一条路“中兜兜转转、来来回回、寻寻觅觅。
岳麓山为南岳七十二峰之一,虽为末峰,却如书法里最后那潇洒的收笔,实乃山之精华所在,身居“闹市”者无出其右。尽管其海拔不到三百米,登顶不过几十分钟,也是我见过的面域最“渺小”、高度最“低调”的一座名山了;但在她的周围却学府林立,山下岳麓书院更是贵为古代四大书院之一,“唯楚有才、于斯为盛” 并非“文过饰非”;闻名于世的爱晚亭、麓山寺等古迹隐匿其中,红极一时,而比它们更“红”的则是专属的枫叶了,待到烂漫时,层林尽染,美不胜收,摘得我国四大赏枫胜地之誉,又岂是浪得虚名?于此,岳麓山在我脑海中便占据了极大的一块面积,来一次,感受更多一层;登一回山,胸襟又宽阔了几分,正应验了刘禹锡的那句“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其实是欧阳修说过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其中的“山水”,也当算得是我心中的日月了。起初,这日月是属于《读者》的,有如雪峰中涓涓淌下的细流,开出洁白的浪花,从我山中小屋前流过;后来,这日月又归“武侠”所有,孕生了我浩然正气,侠骨柔情,恰似小李手捻的飞刀,“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如今,这日月已成空山、冷寺,每日在不知该“僧敲月下门”还是该“僧推月下门”中间徘徊踟蹰。因此,外表冷漠之于我,内心却比别人热烈了一度;不求甚解之于我,心思又比别人缜密了几分;憨厚朴实之于我,低矮的茅草房内竟豁然开朗、别有洞天。
我的外在和内生如此,我的情绪和文章莫不如此。朋友,如果你有耐性,细细挖开那地上横躺着的一个个文字,你会看到,越到里面的更甜,越是下沉的更美,埋在地下的更接近于真实的灵魂。
这种似梦非梦、似虚乃实的人生状态,在凡尘俗世中比比皆是。你看眼前这一幕,九月二十三日,麓山脚下,枫林宾馆前,夜还早,饭已毕,窝在房中坐也不是、睡也不是,于是隔着门敲一句“爬岳麓山去”,竟没有一个站出来反对的。从山之阴上行,几经曲折,站立于山之阳面,微风送爽,凝望橘子洲头,“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拿出手机来,映几片湘江的水粼,拍几幅隔岸的灯火,人头攒动中仿佛跳出了三界,世界在眼前变大,于心中却渐渐变小。
此时,从山顶下来几辆公交车,靠停在路旁的站台,上车的人不多,三三两两,在昏暗的灯影里愈发显得慢慢腾腾,那种悠闲,又似来到一个久违的小镇,如烟往事更像是快放的一场露天电影;这时我还未来得及叹息二月的枫叶未落,竟有桂花香淡淡的扑面飘来,啊!原来还没过八月,一切,都还来得及……
这就是我憧憬的生活,尽管我更期待一场邂逅,不期的相逢,久别的惊喜。满足了吧,心静了罢,人生无常,其实没有“遗憾”岂非也是遗憾?有了遗憾才了无“遗憾”。淹没在爬山的人群中,我暗暗握紧拳头,别让此“良晨美景”背负太多的惆怅,谁能说得清断臂的维纳斯美还是重塑了手臂更美?谁能告诉我是圆月相思还是如钩的弯月更令人断肠?
也许我所看到的岳麓山并不漂亮,却是最懂我的;我记得曾在雨夜将我淋湿,因疲惫至极而半路折回,但从未失掉那份独有的眷恋。悄悄的别离,岳麓山也许是背对着我的,也许是梦不到我的,这些都不重要,她真实的睡在这里,我真正的来过这里,总将是一场无悔的成行。
突然在想,生命不是本该如此吗?——最美的若在心里,而心,难道不是极其遥远的距离?最美的若在天边,而天边,岂不就是此刻呈现的眼前!
——水.寒傲似冰.整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