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79年,我在县教师进修学校化学班学习結业后,村八年制撤销了,我被分配到车圈中学教化学。这所中学也是刚从八年制升格的,暑假中只是新盖了三间教室而已,根本就没有做化学实验的条件。而课本上有些知识云遮雾罩,不做实验很难用语言讲清。当时只有县上几所高中具备做实验的条件。这里有我进修时的化学老师,课余时间我便骑自行车就去借——说是借,却是有借无还。做实验时本身就消耗了,我那穷学校从未买过实验用的器材、化学药品,拿啥去还呢?李老师知道是这个样子的,就穿着大衣或者是做实验时的长罩衣进入实验室,把温度计,烧柸,酒精灯等用具和镁带、碘化银、金属钠、高猛酸钾等化学药品装进衣裳口袋里拿出来交给我。这样做,长此一往显然是不可行的。好在还有几个学校化学教师是我过去初中或高中的老师,我轮换着去“借”,做完了课本上所有的实验。

就在这一学年上半学期期中考试时,有一道关于物质溶解度的计算题,三个班几个学习好的学生却解错了,这引起我的注意。这道属于中等难度的应用题,这几个学生本不该错(事实上他们后来都考入重点大学)。阅卷结束后,我回过头来,仔细翻阅了他们的解题过程,发现他们一人一个思路,并切都比我的解法新颖独到。但他们的计算结果五花八门,与标准答案对不上。我顺着他们的解题思路,一路摸索过去,终于找到他们出错的症结所在,纠正过来,计算下去,殊途同归,答案惟一。就这样,我把他们的思路和解法一一进行了纠正,总结成《一道化学试题的七种解法》讲义,在期中考试题讲解中,在全年级三个班,分别用三节课进行了解析。学校还组织毕业班各科教师进行观摩。文教局征集教学论文时,我就将讲义改写为论文递交了上去。
没想到,《一道化学试题的七种解法》刊载于《教学与研究》通讯上。第二学期开学后一周,校长通知我去教研室开会。去了后我才知道,因为有这篇文章,我成为县教学研究会化学学会的会员。学会开会时,遇见我过去的老师,他们都操心我的公职问题,鼓励我考学,劝我业余时间多看书,少写这写那;我感谢老师对我前途命运的担忧。但我一站在讲台,只知道自己是教师;一拿起笔来,就忘记了自己的民办身份,就想写写自己的经历和感悟。

老师真是对我太好了,尤其是李夷老师,他知识渊博,诲人不倦;凡是我请教到的问题,他都讲得清清楚楚。李老师原来是国家地质研究所副研究员。改革开放后国家让科技人员归队,他归队的申请逐级申报到国家科委后,杭州地质研究所发来商调函,后附一本日文资料要他翻译。他用课余时间翻译完正文部分,只剩下后面的几页英文说明书没有完成。他又着手一边补习英文,一边翻译。1981年5月份,得知李老师病倒了,我急忙去县医院看望。只见他躺在病榻上,胳膊上挂着吊瓶,手上还拿着日英文对照字典在看。6月份,待到杭州地质研究所的正式调令下来时,李老师已经去世几天了。7月份,我们考师范时,作文题目是《记一位我过去的老师》,李老师的音容笑貌萦绕眼前,指导帮助我工作的往事历历在目,抑制不住的泪水潸然而下,在泪眼婆娑中我一气呵成,洋洋洒洒两大页,言尤未尽,作文几乎得了满分。
1983年7月,我从武功师范毕业,从此有了正式工作,但却失去了继续教化学的机会,沒有了固定的专业。一度时期,写材料成为我的职责,但写过的文章大多成为过眼烟云;只有40年前的这篇化学教学论文和考场作文,却一直铭刻在心底。几年民教生涯的点点滴滴,融入我生命的血液,成为挥之不去的永久性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