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起风了
文/红衣欲弃
一
霜降,给了一个温暖的昨天,夜里就开始做真正的自己。清晨起来,冷风嗖嗖。未裹严实的行人瑟缩着脖颈,鼻尖被吹得通红。东来西往的骑车人全副武装,棉衣棉帽棉手套棉防护套全部挂帅出征,一样都不少。
环卫工人在路边认真地清扫着落叶,“沙沙,沙沙,沙沙沙”,树叶似乎在欢笑,为相聚而笑,为得以抱团取暖而笑。对它们来说,散落在人行道上任人踩踏,还不如来一次短暂的相聚,不管归宿在哪里,只要还属于泥土,属于大地,就能有生命的延续。
有一枚叶子随风飘落,摇摇曳曳,落在我肩头。我轻轻把它捧起,小心呵护。这是一枚银杏叶,金黄的颜色,在阳光下一照,通体是透明的。叶面冰凉,叶脉鼓鼓地凸起,已不再滑嫩。就如老人手背上的青筋,由于血液流通不畅,形成了许多黑色斑点。我不知道该把它放在何处,突然一阵风吹来,它飞旋起来,飘飘摇摇,展现出生命最后一刻的美丽,最后落到环卫工扫起的那堆树叶里。我分明看到它在跟同伴们嬉戏。

二
白蜡树,此刻我想起了你。一夜的别离,你遭遇了深秋冷风的侵袭,现在的你是否众叶飞离?你是否感觉到了寒冷与孤寂?霜降,犹如一道令符,令符到,寒风骤起。你的从容你的优雅被挑衅,飘零凋落真的是难逃的定律吗?我为你思虑,为你焦急。
下午下班回来,我不进家门,急急地跑去看你。我要数一数你的叶子,看一看你的枝桠是否已裸露在冷风里。我仰头凝望,努力地数着,数到眼睛干涩,数到泪眼婆娑。其实,我没有数清,也数不清你被风吹走了多少叶子。我只是发现,你的顶端叶子稀疏了很多,纤细枯干的枝桠已裸露在青天下的荒冷里,但你依旧傲然地站立着,神情还是那么镇定自若,并不惧怕寒冷和别离。
我想,这,应该就是一个母亲的情怀了吧?

三
我父亲去世得早,母亲独力拉扯三个儿女。母子相依为命,彼此互为生活生命的支撑。尤其是姐姐,打从14岁那天起,就成了母亲的左膀右臂。母亲体弱,家里的累活重活都靠姐姐稚嫩的双肩挑起。姐姐出嫁时,母亲受不了女儿离家的打击,双眼泪雾迷离,脸上却始终强作欢喜。迎娶的车子出门了,母亲呼出沉重的叹息,卧床不起。
一个母亲,绽放自己的美丽,养儿育女,付出全部心血培养教育,从不计得失不计回报。终将有一天,儿女羽翼渐丰,离开母亲,展翅高飞。母亲不忍不舍的泪含在眼里,咽到心里,脸上流淌的只有笑意。
儿时,孩子跟母亲形影不离,依偎在怀里,牵在手心里,只有能够看见母亲,心里才是踏实的。母亲的心跟孩子系在一起,母亲视线的末端永远随孩子游移。渐渐地,儿女的活动范围扩大,母亲目不能及,但你永远走不出她的心底。母子连心,心有灵犀,母亲的心可以继续为远行的孩子遮风挡雨。
这棵白蜡树,何尝不是这样?她用自己的身躯哺育众多子女——一枚枚树叶,孩子小时候紧紧把母亲偎依。母亲给她们充足的养料水分,把最明亮最温暖的阳光留给她们。每一枚叶子由鹅黄的嫩芽到清新舒展的翠绿,再到茁壮的墨绿,母亲的血液被她们耗干,渐渐枯萎老去,孩子却一茬一茬飞身而去。或许一枚叶子沉睡大地,化为春泥,或许一枚叶子完成了一生最美的舞蹈随风飘去,或许她落地生根生命又在继续……大树母亲不言不语,默默看在眼里。不管儿女走向哪里,都是生命中自然的归宿,都能绽放她们的华丽。
冬天就要来了,风越来越急,白蜡树啊,不知你的叶子还能坚持多久?其实,长在树头和飘落在地都是一种必然的存在。你早就明白。
陪一棵树站立,心境愈见清朗,心绪愈见平静。
2019.10.2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