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平湖畔(长篇小说连载)
刘云贵
第七十八章 厄运难逃
文物古迹老物件,该砸的和不该砸的都砸了、毁了。地名村名和姓名,该改的和不该改的都改了、换了。破旧立新战役取得历史性的重大胜利。
社员们吃饭前和出工前后向伟大领袖毛主席“早请示,晚汇报”已蔚然成风。唱语录歌跳忠字舞已成为时尚,街头地头打麦场上,都可以看到青年男女在挥舞着手臂,扭转着屁股,边唱边跳,“北京的金山上光茫照四方,毛主席就是那金色的太阳,多么温暖多么慈祥,把翻身农奴的心儿照亮,我们迈步走在——社会主义幸福的大道上,哎——巴扎嘿!”
红卫兵小将们开批斗会也成了一种时尚,今天你揪斗大队支书王俊厚,明天我揪斗大队长任占崴。地富反坏右批了个遍,甚至个别偷鸡摸狗拔蒜苗的社员,红卫兵们也会把他揪到台上批斗一番。郜明月曾是恶霸地主刘老黑的大老婆,整日里惶惶不安,生怕哪一天红卫兵小将把她游街示众。高占胜看爱妻这个样子心疼啊!一天傍黑的时候,雇了供销社的胶轮大车,一家三口偷偷搬到谷邑城里的老家去了。
栾二愣的老婆虾米腰多次怂恿栾二愣批斗刘迎弟,搧她几个耳光解解气,但栾二愣自知不是刘文革的对手,不敢造次。
刘建全回来了,是他一个人回来的。他在部队服装厂同样没有逃脱被打成走资派的厄运,戴高帽子游街示众,“坐飞机”“开坦克”。“坐飞机”是把他的两臂用力向后抬起,令其低下头去,呈飞机状,刘建全是战斗英雄,倒可忍受。最怕的就是“开坦克”了,造反派们用一根麻绳从他的颈后勒过,再从其手臂下绕过来,在他的胳膊上迅速缠绕几圈,然后将绳头交叉一系,用膝盖顶着他的脊背,猛力系紧绳索,刘建全腹部有伤,痛得他惨叫倒下。他一倒下,造反派便狠踢他几脚,说他装佯,喝令他起来……
年轻漂亮的妻子单承双大义灭亲,上台揭发刘建全并搧了他一记耳光,宣布和走资派刘建全脱离夫妻关系,和他划清了界线。幸亏他的司机救他一命,帮他逃回老家。
三奶奶看二儿子瘦骨嶙峋失魂落魄的样子,叹口气,把他送到柳叶儿屋里。柳叶儿对别人小肚鸡肠,对自己的丈夫——尽管是前任,那可是宽宏大量,不计前嫌。也许她根本没有前任后任的概念,她还是封建传统思想,“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嫁给了这个男人,就永远是他的媳妇。再说啦,搂着自己的男人睡觉多踏实,明出大迈滴,比偷偷摸摸提心吊胆的跟狗日滴栾大吹鬼混强多了!
有儿子刘修财和五个孙子罩着,红卫兵小将们对这个潜逃回老家的大走资派不敢怎么样。看老娘兢兢业业地伺候这个负心汉,刘修财心里不忿了,他瞅着刘建全冷笑道:“呵呵!陈世美?遭难啦?回来啦?知道俺娘是老婆啦?知道叫达达的也是儿子啦?那个臭娘们哪?不给你成双成对啦?”
柳叶儿一巴掌打在儿子宽大的肩膀上,嗔骂道:“混账东西,不管他遭难还是得志,都是你爹,滚一边去!”
若论伺候男人,冠军当属柳叶儿啊!她不让刘建全出家门,不让他干活,给他熬鲫鱼汤喝,熬小米粥喝,给他擦洗身上,吻他的小肚子,一个多月的功夫,刘建全的脸上红润了,精神了,身上长肉了。
“红土地”大队学习外地经验,开展“毛主席语录满条街”活动,在街道两旁制作了很多黑板报,宣传毛泽东思想,勒令走资派刘建安和右派分子刘修德父子俩负责书写,将功赎罪。
刘建安肺部有伤,腘窝处又被吴明水打出两个鸡蛋大小的疙瘩,疼痛难忍。站在墙根前胸闷腿颤冒虚汗,刘修德就让达达写偏僻处的,写小块的,明处的大块的自己写。
刘文革用牛皮纸刻制了毛主席头像和忠字,和几个同学一起拓印在家家户户的院门上,这是政治任务,大队里记工分,而且还是全工,捻捻转儿高兴得了不得。
一天,刘文革接到“丛中笑”中学发来的通知。通知说:根据中央通知和泰安专署安排意见,我县决定派红卫兵代表团赴京接受毛主席的检阅。刘文革同学作为“丛中笑”中学的首批代表参加。为弘扬长征精神,红卫兵代表团徒步赴京,请自带被褥和日常生活用品等等。
“刘文革要到北京见伟大领袖毛主席去!”这个消息太激动人心啦!红卫兵小将们听到这个消息,立刻掀起“给毛主席捎句话”的活动,他们欣喜若狂,奔走到刘文革家……
捻捻转儿家门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这是荣耀的象征!这是身份的标志!这是能力的体现!他娘滴小顺溜真成了个人物啦!乐得捻捻转儿张着掉了门牙的嘴巴,又合不上了。
从屯粮店到北京来回有两千多里地呢,儿子要走着去北京,大热天的路上吃啥喝啥?刘迎弟和柳金枝娘儿俩赶紧和面蒸窝窝头,烙大饼,刘文革说不用不用,路上有红卫兵接待站,吃的喝的都有,还发给路费……
第二天,“向阳红”小学的革命师生们敲锣打鼓的欢送刘文革赴京,街坊四邻也来凑热闹。刘文革身穿绿军衣,臂戴红袖章,背着行李,举着毛主席画像,气昂昂地走出家门。
看着儿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刘迎弟的眼里涌出了泪花。站在一旁的虾米腰悄悄拽拽栾二愣,朝刘迎弟努努嘴,两个人偷偷乐了……
眼下正是三伏天,闷热难耐。
刘迎弟早早吃罢饭,就往磨坊赶去。她走到大队部附近,见刘修德站在板凳上用木尺在墙壁上划线,横一条竖一条的划成一个个方格格。
“三哥,你……小心点儿!”刘迎弟走近前,悄声说道。
刘修德回头看看刘迎弟,淡然一笑道:“俺知道,你,也小心点儿。”
“这么大一块地儿,写啥啊?啥时候写完啊?”
“上级要求搞‘毛主席语录满条街’活动,大队部这条街都要写上,写《老三篇》,写《最新指示》,俺估计要写到国庆节吧。”
“那……,三哥,你可细心点儿,甭写错喽,让人家抓你的小辫子……”
“嗯,俺知道,迎弟啊……,有人来了,你去忙吧……”
见有人来,刘迎弟快走几步,进了大队部。
刘迎弟打开磨坊门,那两个女社员也来了。她们先把粮食分类规整一下,又发动起柴油机空转一会儿,看没有异常,就倒上地瓜干糁子磨起来。地瓜干是社员们的主食,地瓜干面粉就像石灰一样粉尘四扬。她们戴上口罩,包上头巾,磨坊里热,不大一会儿,大家的脸上就汗津津的了。
天空阴沉沉的,院子里的梧桐树叶纹丝不动,只有“知了龟”鼓动着翅膀,发出尖利的单调的“知了——知了——”的叫声。
刘迎弟摘下口罩抹把脸上的汗水,到门口透透气儿。只见一队红卫兵扛着红缨枪走进院子里。随后跟着栾革命和几个背着步枪的民兵们。
栾革命走到刘迎弟面前,双手叉腰,恶狠狠地说道:“刘迎弟!你你你听着哈,今天,开开开你的批斗会,你要要要老老实实地服从,要不然,把把把你打翻在地,再再再踏上一只鞋!”
见栾二愣这幅架势,刘迎弟也双手叉腰,恶狠狠地反驳道:“栾二愣!我刘迎弟犯哪条国法啦?为什么批斗我?”
“哼哼!为什么批批批斗你,待会儿你就知知知道啦!”栾革命回头招呼几个民兵:“把她看看看住,甭让她她她跑了!”说罢,打开大队部的屋门走进去,绑在梧桐树上的两只大喇叭里顿时响起了狼嚎般的喊声。
“喂喂喂——,‘红土地’大队的革革命群众们——,都他娘滴听听听着哈。现在开开开批斗大会,批斗这个这个妇女主任刘迎弟哈,毛主席说人人人多力量大,她她她却让老娘们戴环去,他娘滴戴上环还能生生生孩子吗?人还能多吗?力量还能大了吗?啊?!刘迎弟她她她这不是反对毛主席吗?我们就就要和这个大破鞋斗到底!都来参加啊——,有有有仇的报仇哈,有怨的报怨——,都抓紧来来来哈,记记记工分哈——”
听着栾二愣在大喇叭里这样喊自己,刘迎弟简直气炸了肺,她大骂着“栾二愣!你不是人!你个王八蛋!你才反对毛主席呢!你娘才是大破鞋呢!”冲过去就要和栾二愣拼命,被几个民兵端着步枪拦住。
栾革命指挥几个民兵把毛主席画像挂在墙上。他见院子里来了不少社员们,大模厮样的站在阳台上喊道:“批批批斗坏分子—— 大大大破鞋——刘迎弟大会,现现现在正式开开开开始,把把把刘迎弟押押押上台来——”
刘迎弟的胳膊被两个壮汉紧紧抓住推到阳台上,她奋力挣扎着抬脚朝栾二愣踹过去:“栾二愣,你这个畜生!你不得好死!”
虾米腰拿着两只破鞋气势汹汹地冲上台来,她把破鞋挂到刘迎弟的脖子上,挥手搧了刘迎弟几个耳光,大骂道:“好你个馍馍妮儿!大破鞋!不要脸!还耍横?罗公安没在,没人给你撑腰啦!”
刘丽秀也冲上来,她手里拿着把剪刀,抓住刘迎弟的头发就剪,边剪边恶狠狠地骂道:“不要脸的馍馍妮!狐狸精!骚逼娘们!让你再浪!让你再臭美!让你再勾引二孬蛋……”
四莲看不下去了,她大喊着“狗日滴!太欺负人啦!”跑到阳台上一把薅住刘丽秀的头发把她推下台来,又抓住虾米腰搡了她个趔趄。
几个民兵马上端着步枪围住四莲,四莲“呵呵”冷笑,两手拨开步枪,指着栾革命骂道:“栾二愣,少给姑奶奶来他娘滴里格楞,告诉你,刘迎弟犯了法你批她斗她,我廖四莲管不着,谁他娘滴对她动花花肠子使阴招,姑奶奶我饶不了他!”
四莲狠狠地瞪了栾革命一眼,气哼哼地走出院门。
满天的乌云从四面八方朝屯粮店的上空压过来,天地间霎时变得黑黪黪的,梧桐树叶也开始摇摆起来,乱哄哄的好像群鸦争食。
栾革命看着四莲走了,似乎胆壮了些,挺了挺干瘪的胸脯,挥舞着红宝书喊道:“下面——,坏分子——大破鞋——刘迎弟,给给给伟大领袖毛主席请请请罪!”
刘迎弟挣扎着喊道:“栾二愣!计划生育是毛主席提倡的,你个狗日滴!打着红旗反红旗!你才是坏分子!你娘才是大破鞋!你才有罪呢!”
两个民兵反剪着刘迎弟的胳膊一用力,刘迎弟捱不过,腰弯下去,头几乎碰着地,屁股撅起来。栾革命看着这高高撅起的圆溜溜的屁股,眼都直了!朝思暮想为之神魂颠倒的尤物就在眼前,大庭广众面前栾革命竟然淫心辄起色胆包天地去摸刘迎弟的屁股,竟然匪夷所思地伸手把刘迎弟的裤子拽下来……
“哈哈哈——好好好——,好白的屁股哟——,好骚的◎§⊙哟——”台下的泼皮懒汉刁妇恶婆和素对刘迎弟图谋不轨者,这下可开了眼,解了气,咧着大嘴狂笑,拍着巴掌狂叫。
刘迎弟猛地站起身来,发疯一般狂喊:“狗日滴栾二愣!我给你拼了!”
正在这时院门打开了,心儿、次儿、福儿、禄儿、寿儿、刘家五虎和刘姓社员们,个个挥舞着铁锨棍棒冲过来,次儿冲向前抱住栾革命的胳膊就咬,心儿给娘提上裤子,把那两只破鞋狠狠地砸在虾米腰的脸上。捻捻转儿跟在后面喊:“孩子们!打他们的狗腿——,别打头!”
“咔嚓”空中一声炸响,铜钱大的雨点如瓢泼盆洒般的倾泻下来。
满院子人乱成一团,有的挤进大队部避雨,有的抱头鼠窜。刘迎弟乘乱跑了出来,她发疯一般跑过街头,转身往凤凰山跑去。
刘修德正在冒雨写标语,见刘迎弟这个样子,急忙追上去。
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刘迎弟全然不顾,她象一只亡命的猿猴,拼命地爬上凤凰山,朝山顶洪口摩崖石刻方向跑去。
“刘迎弟想去跳崖!”一个不详的念头闪现在刘修德的脑海里,他竭尽全力追上去……
一条长长的闪电划过凤凰山顶,刘迎弟爬上崖顶的那块巨石,随着一声滚雷炸响,刘迎弟倒下来,刘修德跃身扑上去把她抱住。
刘迎弟昏死过去,浑身软的像一根面条儿。刘修德奋力背起她,一步一步地朝山下走去……
风在刮,雨在下,雷电在炸响。刘修德已把生死置之度外,跌跌撞撞地走着爬着,终于把刘迎弟背到山下,背进刘家峪崖头的土洞里。
两个人浑身湿漉漉的,刘修德把刘迎弟放在土炕上,把自己的白褂子脱下来拧掉水,给刘迎弟擦拭着身上的泥水血迹。刘迎弟的额头有一条血口子,刘修德扯下一块布条给她包扎伤口。
“哎呦——”一声,刘迎弟醒过来。
“俺……这是在哪儿啊?!”洞里洞外黑黢黢的,刘迎弟惊恐地叫起来。
刘修德抱住她,呼唤道:“迎弟!迎弟!别怕别怕!这是在刘家峪……”
“啊?!你是谁?让俺去死……,俺不活了……俺不想活了啊……”刘迎弟挣扎着哭喊起来。
“迎弟迎弟!你看看,我是刘修德,是三宝,是你的三宝哥哥啊……”
刘迎弟怔愣楞地看着刘修德,嗡动着嘴唇嚅嚅道:“三宝哥哥,……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吗?我的三宝哥哥……”
“是是是!芦花妹妹,……我就是你的三宝哥哥……”
“三宝哥哥……,抱紧我,抱紧我……,我冷……,我怕……”
刘修德紧紧抱住刘迎弟,相拥而泣……
刘迎弟痴痴地看着刘修德,摇摇头,推开他,趴在土炕上喃喃自语道,“你,不是俺滴三宝哥哥……,你是乔迎春滴男人,不是俺滴,不是俺滴……”
刘迎弟猛地坐起来,双手拍打着刘修德的胸脯哭喊道:“谁是俺滴男人啊——,谁是俺滴爹娘啊——,哪儿是俺滴家啊——,三宝哥哥,你说,你说呀——”
刘修德把刘迎弟紧紧地抱在怀里,泪水涟涟,无言相对。
“三宝哥哥,往后俺怎么过啊——,怎么活啊——”刘迎弟嚎啕大哭起来。
“我的好妹妹,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啊,我的芦花妹妹,我对不起你啊——是我对不起你啊……”刘修德也嚎啕大哭起来……
风停了,雨住了,云散了,爷爷地儿出来了。
天还是蓝的,地还是黄的,凤凰山还是那样葱茏苍翠,东平湖还是那样碧波荡漾,漫山的野草山花还是那样招人喜爱,山间的小路还是那样崎岖不平……
刘修德搀扶着刘迎弟走下山来……
红卫兵小将和民兵们与刘氏族人短兵相接,打得难分难解,也没分出个伯仲来就被老天爷的一场暴雨给驱散了。虽各自有人被打的鼻青脸肿瘸腿拉胳膊滴,都是些皮外伤,也无大碍。
捻捻转儿和柳金枝正在院门外团团转,见刘修德扶着刘迎弟走过来,柳金枝踮着小脚迎上去,抱着刘迎弟的胳膊呜咽道:“俺苦命滴妮儿啊,你这是乍得啦?啊?咋想不开啊?不要娘啦?”
捻捻转儿泣泪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回家!回家换衣服去!熬碗姜糖水给妮儿喝!”
柳金枝抱着女儿的胳膊往家走。捻捻转儿对刘修德说:“三宝啊,快找你达达去吧,下这么大的雨,他没回来,不知上哪儿去啦?”
刘修德一听,转身就跑……
天已经过晌午了,刘迎弟喝了一碗姜糖水,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心儿和次儿也冒雨去找刘迎弟,没找到,哭哭咧咧的回来了。见娘躺在床上,头上包着白布条,上面渗着鲜红的血迹,头发被剪得乱哄哄滴,气得姐弟俩大骂栾二愣,要去找栾二愣拼命。捻捻转儿拦住他们说:“你俩哪是栾二愣的对手,等着吧,等你哥哥回来就好啦。”
柳金枝做好了饭,端着叠列子来到后堂屋里,见捻捻转儿气哼哼地坐在圈椅上,拿起一个窝窝头递给他,忍不住叹口气道:“唉——,亲爹哎,你说这是怎么啦?咱妮儿得罪谁碍着谁啦?建安大哥得罪谁碍着谁啦?三宝得罪谁碍着谁啦?为什么批他们斗他们?这、这好人怎么这么难当啊?!”
捻捻转儿伸出的手来没有去接窝窝头,却从条几上拿过烟筐子,装上烟袋,拿起火镰,“咔咔咔”的打起来。
柳金枝见捻捻转儿气得脸色蜡黄,两只手哆哆嗦嗦老是打不着火镰子,夺过旱烟袋嗔道:“亲爹哎,你是乍得啦?问你话哩?吃饭哩?抽烟干啥哩?”
“唉!他娘滴!真是‘人不害人身不贵,火不烧山地不肥’啊!没几个坏心眼 ,在这个世上还真难混……”捻捻转儿放下旱烟袋,接过窝窝头悲叹道。
“亲爹哎——,别生气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身体要紧……”柳金枝赶紧拍打着捻捻转儿的胸脯劝道。
捻捻转儿掰了一块窝窝头,塞到嘴里唔呀唔呀地嚼起来,没等嚼碎咽下去,忽听得墙那边传来哭喊声。
“达达啊——,你死的好冤啊——”
“儿啊——,你怎么走了啊,剩下老娘可怎么过啊——”
“爷爷啊——,你回来吧——”
……
“建建建……”捻捻转儿听着听着,一口饭没有咽下去,“建安”俩字没有喊出来,眼一瞪头一歪,身子出溜到椅子下面去了。
“亲爹哎——,您这是乍得啦?乍得啦?亲爹哎!您、您、您老人家别吓唬俺!”柳金枝慌忙放下碗筷去扶捻捻转儿。
心儿次儿也来帮忙把老爷爷抬到床上,心儿趴到老爷爷胸脯上听了听,又把手放到老爷爷鼻子上试了试,哭喊道:“奶奶——,俺、俺老爷爷没气啦!”
“啊?!”柳金枝一听,眼睛上翻,头往后仰,瘫倒在地。
“奶奶啊——,你醒醒——”
“老爷爷啊——,你回来吧——”
墙里墙外顿时哭声一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