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为人师诫【杂文】
文/董正元(广力童子)
人之患在好为人师……”翻看《孟子.离娄篇》时见到了这句话,不禁想起了前几日发生在一个文学群里的趣事,几个爱好诗词的人在一起探讨古韵,当中一位颇有几分见底的朋友,俨然以师者居,大谈对联的写法与规则。笔者听了几段觉得说的还是不错的,便问了一句:“先生以为对联开蒙的读物有哪些?声韵启蒙如何?”对方不假思索的答道:“笠翁的稍可,其余皆狗屁。”笔者不知如何应对。
我知道清朝的戏曲家李渔字笠翁,他仿造【声律启蒙】编了一篇【笠翁对韵】,全书分为上下卷。按韵分编,包罗天文、地理、花木、鸟兽、人物、等等的虚实应对。从单字对到双字对,三字对、五字对、七字对到十一字对,声韵协调,朗朗上口,从中得到语音、词汇、修辞的训练。从单字到多字的层层属对,读起来,如唱歌般。较之其他全用三言、四言句式更见韵味。确是一部很好的蒙学良著。但【声韵启蒙】在启蒙读物中独具一格,经久不衰。如《训蒙骈句》、《笠翁对韵》等书,都是采用这种方式编写,并得以广泛流传。不知道那位先生为何厚此而薄彼,是对声韵本就无知,还是自恃才高很不屑于声韵,不然怎会以“狗屁”冠之。其实笔者也不想多说什么,在浮躁的今天似乎已经没有多少人能够安心的做学问了,好像当下的人都以批驳古人为能事,时不时的抛出一个重磅语言炸弹,火力之下鲁迅,李白,杜甫甚至孔圣无一幸免,曾经有位连倒装句都弄不懂的“大师”质疑李白的“白发三千丈”是不是好诗,原因是哪有三千丈的头发,言下之意很不如他作的打油诗通俗易懂,贴近生活。更有文友放言古人哪有平仄韵脚,这些条条框框都应废去,因为它们限制了作者天份的发挥,好像自己到现在没有成名成家都是拜此所赐。听够了这些雷人之语,笔者不禁哑然,先说说平仄吧!平声和仄声,泛指诗文的韵律。
在古代上声,去声,入声为仄,剩下了的是平声。古来七律,绝句,古风,词都有严格的平仄规定,所有成名的大家无不严格的按其格式而为之,当然在春秋和前秦时期的乐府诗与其又不尽相同,笔者只不过是浩瀚文学中的一颗沙子,所以也不敢乱放厥词。记得鲁迅先生说过毛毛虫,粪便,阿毛阿狗是写不进文章的。文学有其固定的美态,我不反对原生态的东西,但也要分高低视觉。就像写诗,如果平仄韵脚都不用,那么“村头大妈你吃过了吗?还没!”这些对话都会成为新诗而跃然于纸上喽!
还有个笑话,说是宋时两个自命不凡的酸秀才去拜访欧阳修,却在路上和微服私访的欧阳修同路,一路上两个腐儒讽古薄今,互相吹捧,大有孔孟再世,李杜重生之态。路过一个池塘时,一群白鹅见人惊扰,纷纷跳下池塘。其中一个酸秀才提议以此为诗,另一个赶忙附合。二人摇头晃脑半天憋出两句:“远处一群鹅,见人就下河。”就怎么也续不下去了,欧阳修听了冷峻不禁。两个腐儒见状很恼火的质问道:“你既然嬉笑,看来也能写诗,我们如此恢宏的上句,你且续续看,若有不到处我们也好指教与你。”文忠公顺口念到:“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两个活宝大喜:“嗬!看来老兄肚子里还真有点货,竟能懂得我们的诗意。”便向欧阳修伸出双手,一边跑一边说:“诗人称三友,去访欧阳修。”欧阳修连忙把双手高高拱起:“修已知道你,你还不知修(羞)。”
说到这里好像扯远了,其实不然。韩愈昌黎公的【师说】言道: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
所以说为人师者,无知不可怕,怕的是以偏盖全,不懂装懂。孔夫子的学生樊迟问他稼穑之事,夫子回答道:“吾不如老农。”虽然樊迟出去后夫子很生气,但老先生终究没有不懂装懂的胡诌欺骗弟子,这不就是孔子所提倡的“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的力行吗?
印度文豪泰戈尔是第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亚洲人,他的诗中含有深刻的宗教和哲学的见解,对泰戈尔来说,他的诗是他奉献给神的礼物,而他本人是神的求婚者。泰戈尔的诗在印度享有史诗的地位,代表作《吉檀迦利》《飞鸟集》《眼中沙》《四个人》《家庭与世界》《园丁集》《新月集》《最后的诗篇》等。
可他一生中有上万人批判攻讦他的诗作。
然泰戈尔从来不辩驳,他的弟子很为他不平,而他说了一句话:如果把所有的错误都关在门外的话,真理也要被关在门外了。
如今时间的长河已把这些攻击者的名字冲涮的很干净,我们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尽管他们当中有的是富豪,达官,僧侣和一些自命不凡的文人。但这所有的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我们的记忆里还是仅有一位泰戈尔以及他所说的金子般的话语。
笔者写篇文章并不是以卫道者自居,只是想劝喻那些自命清高的文友,为人治学当以谦虚谨慎为上,不要轻易的乱下结论或以推翻真理为荣。遇到吃不透的东西也不要轻易的下结论。要知道当你侃侃而谈的时候,你的听众并不是都是懵懂的,说不定就有一个或者几个“欧阳修”在里面。再不要弄出“修已知道你,你还不知修(羞)”的笑话了。曾记得有次听百家讲坛,有位很有名的教授在讲佛教史,其中就有谈到西游记的故事,他说佛教中只有“五戒”和“十戒”,西游记中的猪八戒的“八戒”是作者杜撰的。我听后哑然失笑,拜托这位专家在发言前好好看看佛教典籍,果真是吴承恩老先生杜撰的吗?佛教中有个“八关戒”,分别是1不杀生2不淫3不偷盗4不妄语5不饮酒6不涂脂粉,香水,不戴花鬘,不穿华丽服装,不观玩歌舞唱妓秽乐戒;7不睡卧高大床褥戒8不非时食。佛经上说若有人受此戒哪怕是仅有一日一夜,无论有无重罪,也能往生兜率净土。而猪八戒犯天条戏仙姬,下界后吃人造业,受此八戒正好符合佛教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教义。所以说吴承恩的佛教知识还是相当丰富的。
再如北宋大文豪苏轼一次去拜访当朝宰相王安石,恰逢王安石不在。苏轼在王的书桌上看到了一首还未有完成的诗:“西风昨夜过园林,吹落黄花满地金。”苏轼就想,菊花开在秋里,其性属火,敢傲秋霜,最能耐久,即使干枯,也不会落瓣,于是,就在后续道:“秋花不比春花落,说与诗人仔细听。”以讽当朝宰相连花瓣只会枯干不会飘落的常识都不懂。
苏轼贬谪之后,一次在黄州和朋友饮酒赏菊,一阵秋风吹过,菊花落了一地,顿知当年孤陋寡闻了。在后来《石钟山记》中,苏曾言事不目见耳闻,而臆断其有无,可乎?答案当然是不可。
想起古人的谦逊好学勇于承认错误的精神,再看今人的浅薄浮躁,拒不悔改的谬态。笔者几近无语,我的杂文虽然做不成先生所说的投枪和匕首,但长棒终还是做得出来的,就算棒头有些蒺藜,也要给人或者自己当头棒喝!决不愿用长刀削平它,就算不合时宜的活在当下!
2019.10.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