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平湖畔(长篇小说连载)
刘云贵
第六十七章 藏瓮捉奸
王俊厚的家在屯粮店小学附近,西面挨着老高头家,东面就是庄稼地,按屯粮店的说法是“拔瞭哨”了。
这个小院原来住着二孬蛋和三孬蛋两家,随着孩子们增多住不下了,三孬蛋王俊传又在后面盖了四间堂屋和两间东屋,还没有垒院墙,东面栽着花椒树,西面用圪针牙子围着,满院菜蔬。一个穿着利索的小媳妇正在院子里晾晒衣服。这是王俊传的老婆,姓单名良。丈夫因病早逝,她带着一个儿子嫁给了三孬蛋,三孬蛋身体健壮肯卖力,整天给人家打石垒墙盖房子,小媳妇心地善良又勤快,小日子过得挺舒坦。
刘迎弟低着头生怕单良看见,跟着王俊厚走进他家的院门,四间堂屋盖得很宽敞,两间东屋做厨房和杂物间。院子里种着几垅葱和韭菜,几只鸡懒洋洋的在菜地里觅食。屋门虚掩着,王俊厚喊道:“秀儿,你你你看谁来啦?”没人应声。
“这这这个秀儿哪哪哪去啦……”王俊厚嘟哝着推开屋门。刘迎弟还是第一次到刘丽秀的家里来,毕竟曾和王俊厚有过那事,心里就像做贼似的“砰砰砰”地乱跳个不停。
“你你你看,这屋里跟跟跟猪圈似的……”王俊厚看着屋里散乱的样子,有点儿尴尬地往屋里让刘迎弟。
“没事没事,庄稼人过日子,都……都是这样滴……”刘迎弟说着抬腿迈进屋里。听说王书记家里邋遢,刘迎弟不知道是啥样子,今日得见真是开了眼:屋当门里散落着大人小孩的破鞋脏袜、尿布,被子耷拉到地上,没有洗刷的碗筷还放在八仙桌上,一只老母鸡神情自若的啄着碗里的剩食……
柜橱门半开,露出里面塞着的衣裳棉被。靠门口放着一口大瓮,屯粮店大多数人家都有这种大瓮,盛粮食防老鼠的。现在麦子还没有收上来,大瓮可能是空的,缸口用木盖盖着。
“秀儿——,秀儿——,哪哪哪去啦——,”王俊厚看屋子里没有人,又跑到西堂屋、厨屋和杂物间看了个遍。“咦?这这个老娘们,他娘滴跑跑跑哪儿去啦”王俊厚喊了一阵不见人影,嘟嘟囔囔地回到屋里。
王俊厚把桌子上的饭碗摞起来,找块破布擦了擦,又把椅子上的衣裳扔到床上,对刘迎弟说:“别别别嫌脏,你你你坐。”
刘迎弟这些年来还是第一次和王俊厚独处一室,有点儿紧张也有点儿不好意思,“秀儿不在,俺……先走吧……”刘迎弟羞答答地对王俊厚说。
“你你你第一次到到到我家里来,坐坐坐会儿……”看刘迎弟要走,王俊厚结结巴巴地说着伸手拉刘迎弟。
“二哥,我……还有事,不……不坐啦,以后再来找秀儿……”
“迎迎弟,你嫌俺家里脏是是是不是?”
“不,不是,二哥,你……别这样拉拉扯扯滴,别……这样……”
“迎迎弟,你你你真好,身上啥味儿?都都都把俺熏熏晕了,哥闻闻……”
“二哥,别,别……,秀儿看见……不好,不……,放开……”
“秀儿那那那个懒逼娘们浑身臭哄哄滴,跟着你提提提鞋也不配……,迎弟,哥心里喜欢你,想着你,来来来……咱俩再再再玩一回……”
“不……不行,二哥,大白天的人家看见……,二哥,你别……这样,放开我,不……,放开……,二哥,你不能这样……”
王俊厚看着穿着整齐干净、模样俏丽怡人、浑身散发着淡淡的玫瑰香味的刘迎弟,就像饿狼抓住小绵羊一样咬在嘴里舍不得松口了,他抱起刘迎弟就往床上摁。
刘迎弟可没有那个心思,床上一股子尿骚味直冲鼻息,王俊厚的身上也散发着一股汗臭味,满屋里“脏不忍赌”,她有点儿恶心想吐,奋力挣扎着……
王俊厚虽然少了几个手指和脚趾,但毕竟是老爷们,再说他曾经和刘迎弟有过一腿,有恃无恐,渐渐地把刘迎弟压在身下。
“二哥,你……不能,不能这样,俺,俺喊人了……”
“呵呵!你你你喊吧,俺俺俺不怕,迎弟,咱俩又又又不是头一回啦,让让让二哥再再再尝尝……”
“噗通——咣啷——”木盖从瓮口滚下来旋了个圈儿倒在地上。王俊厚和刘迎弟一怔:咦?蹊跷!木盖怎么自己掉下来啦?
大瓮里站起了刘丽秀。她采用了她娘滴锦囊妙计,把孩子送到娘家,回来悄悄藏在大瓮里伺机抓王俊厚和刘迎弟个现行,抓住男人的短处,以后就得听她的摆布。听着他俩拉拉扯扯就要办成那个事儿,刘丽秀在大瓮里窝憋得受不住了,顶起木盖,站起身来长舒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叫道:“呵呵呵……,尝呀?干呀?又不是第一回啦!老相好啦!乍得啦!我坏了你们的好事是不是?”
王俊厚看着刘丽秀先是错愕,继而震怒,放开刘迎弟,指着刘丽秀骂道:“他娘滴你你你在家里,躲到大瓮里干干干什么?喊你咋不不不吱声?”
“怎么啦!我就躲在家里!我就藏在瓮里!我就不吱声!我要瓮中捉鳖……不不不是,我要瓮中捉奸,我要看出好戏!”
“刘丽秀,你你你他娘滴胡说什么呀?是你让我把把把刘迎弟叫来的!”
“是!是我让你把她叫来滴,可不是让你叫她来干那事滴!”
“刘丽秀,你你你他娘滴设套算计我!陷害刘迎弟!”
刘丽秀爬出大瓮来,双手掐腰,对着刘迎弟一口吐沫喷过去,“啊呸——,谁陷害她啦?不要脸的馍馍妮儿,自己的男人不管事,抢人家的男人!”
刘丽秀指着刘迎弟骂道。
刘迎弟气得浑身颤抖,她瞪着刘丽秀质问:“刘丽秀,今儿你既然把话说到这儿,我倒要问问你:是谁不要脸?是谁抢人家的男人啦?”
刘丽秀也不示弱,也瞪着刘迎弟叫道:“是你是你!是你个馍馍妮儿,我和王俊厚都睡啦!都订婚啦!你还去找他,哼!还不敢承认?”
刘迎弟指指王俊厚说:“你问问二哥,他先和谁睡的?是谁抢谁的男人?”
“啊、啊、啊呸——”刘丽秀理屈词穷,把一口圆圆的小吐沫喷到刘迎弟的脸上,歇斯底里地骂道:“不要脸!不要脸!你就是不要脸!两个馍馍换来的破烂货,狐狸精!骚逼娘们!浪逼……#◎§⊙*∮……”刘丽秀信口雌黄,口无遮拦,越骂越难听。
“啪——!”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王俊厚挥手打在刘丽秀的脸上,刘丽秀涨红的脸上立刻现出青紫色的缺了两根手指头的掌印。
“啊——,王俊厚——你个二孬蛋!你敢打我——”刘丽秀捂着脸看着王俊厚,呆住了。
“打你又又怎么啦?你他娘滴跟你娘一个模子里刻刻刻出来滴,小小小肚鸡肠整天算计别人,该该该打!”王俊厚吼道。
刘丽秀一头抵在王俊厚身上,双手厮打着叫骂道;“你打你打!二孬蛋你今天不打死我,你就不是人!你是个王八蛋!”
王俊厚挥拳朝着刘丽秀打去,刘迎弟急忙阻拦:“二哥,你这是干什么呀?”
“馍馍妮儿,你得意了是不是?你开心了是不是?你甭猫哭老鼠假慈悲,我恨你一辈子!”刘丽秀放开王俊厚,扑向刘迎弟骂道。
王俊厚见两个人厮打在一起,气得抽打自己的脸。
单良闻讯赶过来。“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呀?”单良拉开两个人,刘迎弟和刘丽秀的脸上都留下了抓痕。
“大妹子,走走走,到我家坐坐去!”不由分说,单良拉起刘迎弟走了。
身后继续传来王俊厚和刘丽秀的吵骂声……
单良把刘迎弟领到自家里,她屋里拾掇得窗明几净倚墙靠根滴。单良往脸盆里舀上水,让刘迎弟洗洗脸,又拿起条几上的玉石佛像来,用小刀刮下些粉末揞在她脸上的抓痕上。
“大妹子,干嘛和那种人生气?不值!”单良让刘迎弟坐下,倒碗水又加了些红糖,放到她的面前说。
“三嫂,你不知道,是她让二哥叫俺来的……”刘迎弟眼里噙着泪委屈地说。
“俺和她一个院里住了好几年,她的德行俺还不知道,她就是小肚鸡肠,看不得别人比她好。大妹子,你是个好人,别和她一般见识。”
“三嫂,你……真是个好人哩,俺……”
“大妹子,不瞒你说,你和孩他爹先前那些事俺都知道,那又怎么啦?你俩没走到一起,没结成夫妻,那是命运不济,缘分不到,让俺捡了个漏是不是?”
“三嫂,你真会说话,真善良,真善解人意哩!”
“大妹子,咱庄稼人虽没有文化,也得将心比心是不是?你看看那个刘丽秀整天瞎折腾,到头来吃亏的是谁啊?还不是她自己!”
单良拿根筷子在水碗里搅了搅,劝刘迎弟:“大妹子,喝碗红糖水,消消气,晌午别走啦,咱姐俩包饺子,嘻嘻!等那个三孬蛋回来一块吃……”
“不啦不啦!”刘迎弟接过水碗,端起水碗喝了两口说:“喝了这碗水俺就走哩,咦!三嫂,你这碗水咋这么甜哩!”
单良亦笑:“傻妹子,心甜才觉得水甜哩,你说是不是?”
刘迎弟连连称是。
喝了红糖水,听听前院也没了动静,刘迎弟告别单良就走了。
回家路过大队部,罗公安在院门口逛荡着不知干什么,看见刘迎弟走过来,迎向前喊道:“迎弟啊,来来来,过来帮帮忙。”
刘迎弟走近前问:“罗大叔,啥事儿?”
罗公安摸摸脸笑道:“呵呵!俺有这么老么?迎弟啊,我比你大不了多少,叫我罗大哥吧。”
刘迎弟也笑了,说:“行!罗大哥,帮啥忙?啥事儿?”
“都说你面条擀的好,来给大哥擀回面条吃,行不?”罗公安笑容可掬地问。
刘迎弟咋好意思说不行,遂答应道:“你要是不嫌弃,俺擀去。”
罗公安住在原来管理区的办公室里,还是以前的摆设,只不过显得杂乱了许多,床底下放着几个酒瓶子,屋子里散发着淡淡的烟酒味儿。
看来罗公安早有准备,瓷盆里早已放好了面粉,面板拾掇得干干净净的。刘迎弟洗洗手,和面擀起面条来。
罗公安坐在三抽桌前翘着二郎腿,抽着烟,色眯眯看着刘迎弟忙活,烟屁股快烧到嘴唇了,还浑然不觉。
刘迎弟在矮桌上探着身子两手摁着擀面杖压面皮,屁股一撅一撅的正好对着罗公安。擀着擀着,她忽觉得罗公安在自己的屁股上拍了一掌,扭回头瞪着罗公安嗔道:“罗大哥,你干啥啊……真是滴……,咋这样呢?俺不给你擀面条啦,俺走哩!”
罗公安站起身,搓着双手尴尬地笑笑说:“嘿嘿……好事做到家么!帮人帮到底嘛!别耍小孩子脾气,接着擀,接着擀……”
刘迎弟看看罗公安,继续擀面条。
罗公安坐在椅子上又点起一支烟,用很知己很温和的口气问刘迎弟:“迎弟,你听说过我和廖大莲的事么?”
刘迎弟摇摇头——她不是不知道,她想听听他怎么说。
“唉——”罗公安叹口气说:“廖大莲……,她那身条长相和你差不多啊!他妈的要不是刘老黑那个王八蛋,我们就结成夫妻了……。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也不知她是死是活,心里老想着她,放不下她。……迎弟,你知道吗?我离过三次婚,和现在的老婆分居半年多了,总想找个跟廖大莲差不多的,可他妈的往哪儿找去啊?唉!廖大莲给俺的那半碗绿豆花子,俺俩在苇塘里的那一次,一辈子也忘不了啊……”
罗公安的脸色肃穆凄楚起来,站起身来,背着手,叼着烟卷在屋子里来回度着步,像是给刘迎弟倾诉,又好像是自言自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