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丰慧春

     我一放假就喜欢回老妈家住，老妈的房子还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建的老房子，房檐下住了好多麻雀，麻雀是我们家乡所能看到的最普通最小的鸟类。小嘴小眼小翅膀小尾巴小身板。麻雀麻雀，“麻”是麻子的麻，土褐色的羽毛底子上麻子一样的斑点、斑纹，它很普通，只要随便飞到一个地方你就找不到它了，按理说，上帝在关闭一扇门的时候总要为其打开一扇窗，它们没有艳丽的羽毛，最起码应该有一副好嗓音，能像百灵鸟一样唱出婉转动听的歌曲讨人喜欢，很遗憾，它们没有。要不有一双搏击苍穹的羽翼也可以，但上帝造它的时候，好像在打盹，勉强给它们安了一双小翅膀马马虎虎地应付过去了，所以它们不可能像雄鹰一样搏击长空，即使到了寒冷的冬天它也不像其他鸟儿一样用强劲有力的翅膀飞往温暖的南方，而是一如既往地蜗居在人们的屋檐下。它们给人的感觉永远都是那么不起眼，不引人注意。甚至在大跃进的时候还被当四害的杀死好多，而我对它们的印象也不是很好，灰不溜秋，土不啦叽的，身上没有什么让人一眼就能瞧得见的优点，反而倒像一群长舌妇一天到晚且时不时地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闲话。尤其是陈涉的一句“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我越发是把麻雀鄙视到了骨头里。

     更令人讨厌的是，这些嘴碎的麻雀一天起来叫个不停，尤其是中午，我正准备小憩片刻，而麻雀是不午休的，它们吃饱喝足站在屋檐下的电线上，一唱一和地拉家常，在寂静的午后分外扎耳，令人非常讨厌，为此我还用棍子赶了几次也不顶事，刚赶走，我一回屋，这些聪明又顽固的家伙们又飞回来了，或许为了气我，反而叫得更响了。

     终于有一天，我开始和老妈抱怨了，老妈笑着说：“你还不了解这些聪明可爱的小家伙，它们现在就像我的朋友一样，我已经离不开它们了。”接着老妈和我讲述了一系列有关麻雀的趣事。

     麻雀是一种聪明可爱的鸟儿。有一次，两只麻雀不知什么原因吵起架了，一开始是叽叽喳喳地相互“对骂”，接着越吵越凶，后来两个家伙干脆用嘴相互啄对方，很快，其中一只麻雀处于下风，被另一只麻雀啄得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渐渐体力不支越飞越低，最后竟直直地掉进畦子里，可另一只麻雀依旧不依不饶，停在对方身边时不时地用嘴啄对手，老妈越看越生气，它已经死了，你还要啄它，这有点儿说不下去了吧，赶紧推开门走到院子里准备把它赶走，谁知听到开门声，这只胜利的麻雀嗖一下飞走了，而让老妈大跌眼镜的是，紧接着另一只“死去”的麻雀也嗖一下飞走了，原来那家伙是在诈死，这样最起码能被少啄几次，而且那只聪明的麻雀给自己选择掉下的地方是松软的畦子，而不是坚硬的水泥地。

     麻雀不仅聪明而且还细心。好几次，老妈发现院子里掉了好几颗又大又红又饱满的枸杞，老妈百思不得其解，院子里又没有种枸杞，家里平时也没有小孩子，是谁把枸杞带到院子里了。直到有一天，这个谜底才揭开，那天老妈在院子里剥豆角，猛然一抬头，看见枣树上停着一只麻雀，只见它嘴里衔着一颗鲜红的枸杞正在歇息，不一会儿径直飞进鸟窝里喂鸟宝宝了，原来它把枸杞当成香甜可口的水果喂给了它的宝贝们，本来嘛，鸟儿每天吃虫子，那毕竟是肉类，吃多了是口干舌燥，容易上火的，弄不好还能得心脑血管之类的疾病，很显然，聪明的麻雀也意识到这一点，更令人称奇的是它选择的居然是不引人注目且药用价值极高的枸杞。怪不得野外几丛枸杞上经常看到麻雀的身影，原来它们是在享用这天然的美味。为此，善良的老妈平时专门摘上新鲜的枸杞盛在碟子里 ，放在窗台上以方便鸟儿随时啄食。《圣经》上有句话说：“小鸟不种也不收，天父尚且养活它。”果然如此啊！

     麻雀，也是爱干净臭美的。我们经常看见它们张开小翅膀扑腾着身子在干净的土壤里“沙浴”，然后用喙一丝不苟地清理着身上的羽毛，那认真的样儿，不亚于一位美女佳人在精心地梳妆打扮，然后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示给大家。

     麻雀还会报警看门。这话大家听了或许有些匪夷所思了，但事实的确如此，它和我们家的狗配合得天衣无缝，保证老妈院子里连一只小鸡雏都丢不了。只不过狗看到的是目标较大且在地上行走的动物，比如：陌生人、黄鼠狼、野猫等，而麻雀看到的都是一些不易被人发觉的动物，比如：蛇、正准备偷袭小鸡的老鹰等。这天中午，老妈正在家里做饭，忽然听到麻雀在叫，起先是几只在惊慌失措地叫，不一会儿是一群在叫，只见它们团团围着杏树愤怒惊恐歇斯底里地叫。老妈说：“这树上肯定有东西，我得出来看看。”老妈像位职业警察一样围着杏树转了好几圈结果也没发现什么，可看到这些家伙们一惊一乍的神情，听到它们一声紧似一声的叫声，又不像是谎报军情，于是一向做事认真的老妈扛了梯子上去一看，立马倒吸了一口冷气，天啊，一条约三米长的白蛇在树上盘着，于是老妈赶紧叫人帮忙把蛇弄到一个桶里，然后放生野外。事后老妈心有余悸地说，幸亏那些小麻雀，不然的话，刚捉回来的那一窝小鸡都能被蛇无声无息地吞掉。

     听完老妈的讲述，我真是对它们刮目相看了，同时心里平添了对麻雀的喜爱之情，我对老妈说：“说实话，我一直也没把这些平凡的麻雀放在眼里，今天听您这么一说，我可真是喜欢上它们了。”

     谁知，老妈听了之后眼睛一瞪：“喜欢？光喜欢可不够，麻雀身上有好多可贵的品质值得人们学习了。”“它能有什么可贵的品质”我不以为然地笑说。“亏你还是读书人，你小时候经常捉麻雀玩，无论大的还是小的你都捉过，但你好吃好喝养活过它们吗？”

     是的，我心里不由得一颤，儿时顽皮的我经常捉一些麻雀来养，但没有一只能养活过，自被捉住关在笼子里的那天起，它们无一例外始终高昂着小脑袋倔强地叫着，清脆的声音一声高似一声，透过它们的双眼，你或许感触到了什么是冰冷，什么是无奈，但你绝对看不到什么是懦弱、什么是苟延残喘。它们用双眼和行动向我们展示的，始终是它对生活对世界对人类的漠视和对自由的向往。直至最后饿死，绝不吃你准备的一粒米、一滴水来苟且偷生，宁可饿死，也不吃嗟来之食。麻雀“死心眼儿”，“一根筋儿”，“不自由，毋宁死”，“宁为瓦碎，不为玉全”。它们无一例外地仰着土黄色的肚皮，两只精致的小爪子攥成拳，整个儿是一个愤怒而决绝的姿态，平凡毫不起眼的它们用实际行动向我们诠释了什么是“气节”。

     这时，一群麻雀从我的眼前飞过，它们三五成群地停在电线上，叽叽喳喳，好像互相谈论着什么，瞧啊，它们多像是五线谱上跳动的音符呀，给这美好的大自然添上一抹亮丽的色彩，不一会儿就像商量好似的，陆陆续续飞向遥远的天际，我第一次用崇拜的目光把它们送向远方……

     对于我们来说，我们何尝不和麻雀一样呢？我们如同麻雀一般渺小，像麻雀一样平凡地点缀着生活，点缀着自然。平凡的我们遍布城镇乡村的角角落落，也正是我们这些平凡的人用自己勤快的双手、智慧的头脑让一个个城镇乡村变得鲜活生动起来，我们推动着社会如滚滚洪流前进，我们平凡但不平庸，我们用平凡的力量见证自己平凡的伟大，正如有气节的麻雀，无论冬天多么寒冷环境多么恶劣，它们始终坚守自己的家园，不亢不卑，不慕虚荣，不见异思迁，坚强不屈，自食其力，不愿用自由换取人类的喂养，以死明志；麻雀又是理智的，“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它们虽不像其它候鸟一样追逐自己喜爱的春天，也不像老鹰一样搏击长空，不是因为它们怯懦，也不是因为它们没有理想，而是因为它们能认清自己，知道自己的实力，过分追求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是对自己自信的摧残，不如实实在在、脚踏实地地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过好属于自己的每一天；它们没有靓丽的色彩，没有婉转的歌喉，也没有雄鹰雨燕的高傲和飘逸，更没有鸿鹄志向的哀哉，贡献的光辉被世俗的偏执掩埋，生命的坚毅被传统的观念索然，但它们平庸而不自卑，它们始终怀着一颗感恩的心，依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人类做出贡献，它是人类的“大功臣”，是森林的“好卫士”！它们为这个平凡的世界增添了一份生机一份生命的希望，它们的灵魂与躯体都是自由的，它们的气节与人生态度不就是所有平凡人生活的真实写照吗？

     我想：正是因为我们每个平凡的人都有麻雀的这种气节，这种人生态度，所以我们的中华民族才是一个伟大的民族！是一个令人敬仰的民族！是一个令中国乃至世界都为之骄傲的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