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与几位好长时间不见面的朋友喝醉了，回到家时，已经快十二点了，母亲照例泡好了茶等我，等我回来一起喝茶，一起唠嗑，一起睡觉，她给我讲村上发生的事情，大多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不重要，可她却说得很认真，有时候还重复上次讲过的或者这一次前面讲过的，由于酒精的作用，我听得并不清楚，也并不认真，只是敷衍着嗯嗯哈哈，不多会儿就睡着了……
早晨，母亲喊我起来吃饭，我说再睡一会儿，后来又叫，我说再睡一会儿，再后来母亲就不喊了，只是嘴里不停地嘟哝着：少喝点酒，烟也要少抽点，晚上睡觉打呼噜气都喘不过来……
醒来时已经快十二点了，母亲做了我最爱吃的“浆水疙瘩”，我每次都吃很多，每当这个时候，母亲都认真地看着我吃，显得很高兴。吃过饭，正准备带母亲去商场买衣服，单位同事的电话来了，听说我有事，母亲说道：你去年买的衣服我都还没穿哩，不买了，你去吧。
过了两天，就是堂哥孙子娶亲的大喜日子，依照本地习俗，两位孙子新人要给太太和太爷爷敬酒要红包，当母亲走上喜庆主席台的时刻，我才意识到，她要去买衣服的初衷，母亲从来没有主动要求过买东西，每次都是我们强行带她去的，上次也是姐姐告诉我母亲在商场里看上了一件衣服，她很开心地走上主席台，很幸福地喝了敬奉茶，也很高兴地给了红包，在她从裤兜里掏出红包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她穿的裤子是新的，也就是她说的去年我给买的，但衣服显然是旧的，只是洗得很干净。
中午，做过席，我拒绝了朋友和亲房兄弟们的劝酒，我要带母亲去商场买衣服，母亲坚决不去，说再一个月天气就冷了，不再要秋天的衣服了，但我坚持说还要给女儿买件衣服，母亲拗不过，就跟我去了。
在商场里，她只是一个劲地转圈圈，嘴里不停地唠叨：我上次看上的那件衣服没有了，可能别人买走了。看着她这个样子，我也很失意，就在这个时候，一起来的姐姐偷偷告诉我，母亲喜欢的那件衣服还在，我一看价格是248元。没有再听她的话，我让服务员打包买了孩子和她心仪的那件衣服，在柜台付钱的时候，她突然挣着说：上次你们不是说185块钱吗？女服务员笑着回答：老奶奶，上次搞活动，是活动价呀！母亲听了又说：那我们还是等搞活动的时候再来买吧？看着我没有听她话的意思，她把我挤到一边，伸出手去，粗糙的手里紧紧握着几张褶皱的人民币，嘴里不停地说：我这里有185块钱！不够，你先给我添上，回家了我再给你补上！我依旧没有听她的，拿出手机用微信支付了两件衣服的钱。走出商场的路上，她嘴里一直嘟哝着：你一个人挣钱不容易，孩子又要上学，需要钱，我衣服多着呢，又不急需……
回家的路上，我偶然通过车内的后视镜发现母亲偷偷打开新衣服的包装袋，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那件衣服，她是喜欢那件衣服的，母亲一生爱美，只是由于生活在那个贫困的年代，她也只能用干净替代美！
回到老家，匆匆吃过母亲与姐姐做的拉条子，带着母亲早已准备好的花卷和馒头，我开车去了单位。
通过倒车镜的反射，我看见母亲远远地、照旧站在门前的柳树下面，向我张望，只是比以前更矮小了，背也更驼了。此时，天色逐渐阴沉了下来，秋雨不停地打在挡风玻璃上，又顺着玻璃往下流，我的视野也变得更加模糊了。
回到家，孩子见了新衣服，就嚷着要妻子帮她试一试，在试衣服的过程中，妻子突然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孩子的衣服兜里装着300块钱！
此时雨已经停了，但我的内心却是如此阴沉，头脑里不停出现母亲的形象，不因眼里流出的泪水而模糊，从年轻漂亮到中年沧桑，又到如今年迈多病……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