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平湖畔(长篇小说连载)
刘云贵
第三十二章 家丑外扬
眼下正值酷暑盛夏,天热似火,老槐树上的知了龟“知了——知了——”的叫,街头的老黑狗伸着长舌头“哈达——哈达——”的喘,屋子里热得喘不上气来。吃罢午饭,男人们躺在大门洞里睡晌觉,女人们坐在水井旁的树荫下纳凉。
大花鞋回来了,和她一块回来的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壮年汉子,粗腿乍膀歪嘴斜眼的好像缺心眼儿。大花鞋说是她的干儿子,帮她来干活滴。
大花鞋拿个芭蕉扇来到树根下,周边坐着柳叶儿,小喜哥她娘,栾大吹家里的——一个近觑眼水蛇腰的中年女人,还有吴老三过门不久挺着肚子的小媳妇。女人们有纳鞋底的,有搓麻线的,还有补衣裳的。唯独大花鞋逍遥自在,盘腿坐在蒲墩上,背靠老槐树,摇着芭蕉扇,嘴里磕着瓜子,悠哉悠哉!
这些老娘们坐在一起,话题自然离不开孔老夫子说的“食色性也”,尤其侧重这个“色”字儿。
大花鞋上身穿着鹦哥绿的府绸对襟短褂,下身穿一件大洋布蓝色裤子,黑色鞋面上绣着红牡丹,梳着香蕉篹,油头粉面地坐在蒲墩上,就像谷邑城里的阔太太。柳叶儿在大腿上搓着麻线,瞅瞅大花鞋这一身装扮很是羡慕,曲意奉承道:“大嫂,看你五十多岁的人啦,一点儿都不像,这面色,有红似白滴,这身段,有模有样滴,就像三十七八滴,怪不得男人们都喜欢你。”
大花鞋“呸”地一口吐出一片瓜子皮,伸手摸摸柳叶儿袒露的白白的大腿根子,故作张扬的心痛地样子说道:“你看看!你看看!在这么嫩……这么白的……大腿根子上……搓麻线,可惜不可惜?浪费不浪费?知道不?男人们就喜欢你这样白嫩嫩的大腿根子。”
柳叶儿哝哝嘴,叹口气,“俺这样滴半老嫲嫲啦,哪个男人还喜?”
“看你说滴,哪个男人不喜?嫂子告诉你个秘密:男人就是个贱皮!给他灌上二两驴马尿,说上两句好听滴,再丑再难看的女人也变成了西施!”大花鞋说着,手在柳叶儿的大腿根部不停地游弋着,摸得她浑身麻酥酥滴,不禁羞红了脸,低头嚷道:“嘻嘻——,好嫂子,别摸哩,别摸哩,痒,痒死俺啦,嘻嘻——,痒得俺浑身出麻气,嘻嘻,嘻嘻——”
大花鞋收起手,瞅着柳叶儿悄声道:“就你这身段这模样儿,哪个男人不跟在你的腚后边找食吃?”
柳叶儿抬眼道:“俺不信,哪有这样的傻男人?”
大花鞋探过身子咬着柳叶儿的耳朵道:“远自天边近在眼前,你走一圈试试?大门洞里的这些傻男人,哪个不跟在你的腚后边打转转?”
柳叶儿笑笑,道:“俺可没有嫂子的功夫,朝朝花烛夜,夜夜换新郎。”
大花鞋亦笑,“你这个柳叶儿,磕碜俺不是?俺是发财的大媒人,四莲进门四个月就给老刘家生了大胖小子,你往哪里找这样的好事去?哎!嫂子给你说句知心话,别把屁股下边的好东西当蒲墩坐,可惜不可惜?嘻嘻,到了俺这把年纪,你可就是后悔莫及哩!”
大花鞋这一番话,说得柳叶儿心里火烧火燎滴。
坐在一旁的喜哥娘笑言道:“嘻嘻!大花鞋,你后悔啥哩?你……不是会‘缩阴功’么?嘻嘻,活到八十也能干那个事?”娶媳之喜似乎代替了丧女之痛,她瞥瞥大花鞋的裤裆嗔笑道。
“哈哈哈——”大花鞋仰脸浪笑,“什么他娘滴‘缩阴功’,今儿俺给姊妹娘们公开这个秘密,就是他娘滴‘捏着半边充紧滴’,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听罢大花鞋的缩阴功秘籍,众娘们皆大笑不止。
好不容易止住笑,柳叶儿感觉自己的下身湿漉漉的,小肚子胀鼓鼓的。不觉红了脸,起身对大花鞋道:“嘻嘻,俺刚才笑得有点儿岔气,到茅子里方便方便去。”
在屯粮店,每条街道里都有茅子,就是厕所的意思,乡下人称“茅子”。这条街上的茅子在栾大吹家墙东面,中间开了个豁口,家人路人都可以用。半人多高的土墙,里面挖个土坑,就算茅子,这种茅子没安门,是开放式的,女人们一般是不上这种茅子的。
柳叶儿放下麻线,抻下裤腿站起身来,一步三摇地朝栾大吹家墙东面的茅子走去。大花鞋瞅着柳叶儿扭来扭去的大屁股,莫名其妙地淫笑起来……
柳叶儿款步姗姗地往前走,那双眼珠子却贼溜溜滴往门洞里睡觉的大老爷们身上瞅,眼睛似乎不够用,看得似乎不过瘾,前边就是她的亲家栾大吹,他个子不高力气却大,胖墩墩的满身疙瘩肉。两百多斤重的大肥猪,他一手拽耳朵,一手抓后腿,“啪”的一下就扔到案板上,开膛破肚后,抓起热腾腾白花花大油就往嘴里塞。有人说他是张果老的小黑驴下凡,下面的家伙像驴滴。可他老婆体弱多病受不了,见栾大吹下面竖起桅杆,骇得转身顺着院子里的磨道跑,老婆光着屁股前面跑,栾大吹光着屁股后面追。这场景不知咋的被贱皮刘看见了,扒着墙头问:“大吹哥,你们两口子……这是干啥哩?”
栾大吹没好气地说:“他娘滴问啥?推磨!”
“推磨?咋连衣裳都不穿啊?”
“利索!”
自此,屯粮店又多了一条歇后语:光着腚推磨——利索。
栾大吹穿着白裤衩子,枕着两只破鞋子,躺在杀猪用的案板上呼呼大睡。他的裆中物像个直立的桅杆撑起来,矗立在身体中间一抖一抖滴。柳叶儿看得两眼发直,芳心乱颤,脚下一艮,跘了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柳叶儿走到茅子里,褪下裤子蹲在茅坑边,下身热烘烘火辣辣滴似有蚁爬,就是解不下小便来,她提上裤子又褪下裤子,她站起身子又蹲下去,反反复复好几次,栾大吹的裆中物就在眼前晃晃悠悠滴,柳叶儿猛地提上裤子,看看墙边的豁口,鬼使神差地迈开小脚走进亲家公的院子里,她像做贼似的悄悄地来到门楼底下,栾大吹高耸的裆中物就在眼前,柳叶儿眼珠子落在那个物件上,颤抖着双手,就像饿汉子见到白馍馍,一下子扑上去……
栾大吹能和老刘家攀上亲,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老刘家是诗书世家,自己是个杀猪的屠户,门不当户不对,怎能结成亲家?可瞎子相亲——偏偏对上眼了!刘建全生死不明,柳叶儿成了活寡妇,再加上她小肚鸡肠爱嫉妒,口碑不好,闺女秀儿的身价也随之降下来,好人家不娶她,孬人家她不嫁,最后就近取材相中了栾大吹的大儿子栾道广。
在栾大吹眼里,亲家母柳叶儿就是个仙女,和自己那个近觑眼水蛇腰的老婆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鲜花一个麻糍,差距太大了!他天天想夜夜盼,能和亲家母柳叶儿睡一觉。今儿忽觉下面有些异动,一睁眼:他娘滴!是亲家母柳叶儿,梦想成真滴啦!栾大吹坐起身,晃晃脑袋,揉揉眼睛,瞪着柳叶儿犟犟鼻子,大嘴一咧问:“你?他娘滴亲家母,你,你——柳叶儿,真滴假滴啊?不,不是做梦吧?”
柳叶儿粉腮羞红,手攥着那个物件擂晃了两下,嚅嚅道:“是……真滴,大吹哥,俺,俺喜欢你……”
栾大吹听罢狂喜,翻身跳将下来,一手抓住柳叶儿的胳膊,一手抓住柳叶儿的腿,“嘭”的一声,把她扔在了案板上,双手一拽,裤子如同褪猪毛一般撸下来……
大花鞋见柳叶儿进了茅子半个时辰还不出来,探着脑袋往那边瞧,嘴里嘟哝道:“这个柳叶儿,撒泡尿咋这么长时间还不出来?是不是在茅子里生了孩子啊?”
她这一说,众人的脸一下子扭过去,异口同声道:“是啊!什么尿这么长时间还没有撒完,就是生孩子也该落地啦——”
栾大吹家里滴——那个近觑眼水蛇腰的女人听了众娘们的议论,沉不住气了,慌忙站起身来,拿着鞋底子,伸着脖子看着路,拐着小脚跌跌撞撞地往家跑。
不一会儿,栾大吹家的门楼里传出厮打叫骂声……
“啪!啪!”这显然是鞋底子打在腮帮子上面的声音,清脆而又响亮。
“骚……#◎§⊙*∮……”这显然是近觑眼女人的叫骂声,不堪入耳。
“俺上茅子……没有……没……”这声音像是辩解,显然是柳叶儿滴。
“啊!”“嗷嗷!”“救……,”“他娘滴!骚……,”“啪啪!……”又一阵杂乱的声响过后,柳叶儿踉踉跄跄地从亲家的门洞里跑出来,麻线也不要了,捂着脸径直跑进自家的门洞里。
傍晚时分,校长刘建安一路思考着一路往家走。最近,榆山县人民政府发出了《关于收葬烈士遗骸、搜集烈士事迹、修补烈士建筑的指示》,刘建安义不容辞的接受了这个任务,他负责搜集编篡龙县长、卿胜兰和方子良等革命烈士在屯粮店一带活动的事迹。
“嘻嘻……建安大兄弟,想什么呢?是不是想媳妇啦?嫂子我给你说个年轻滴……”快到家门口了,大花鞋冷不丁从老皂角树旁踅过来,摇着芭蕉扇站到刘建安面前,嘻嘻笑道。
“哦,是,是大嫂,你……有事?”刘建安一愣,见大花鞋摇着芭蕉扇紧贴着自己,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嘻嘻,大兄弟,嫂子我还吃了你?”大花鞋跟上一步嗔言道。
“……”刘建安不想跟这种人多言,选择了沉默。
“哎——,大兄弟……听说没?”大花鞋放低声音说,“柳叶儿和她亲家栾大吹的事儿……”大花鞋假意知己的样子,贴近刘建安的耳朵说。
刘建安皱皱眉头说:“啥事?你直说!”
“大兄弟,今儿晌午饭后,柳叶儿不知咋的跑到亲家栾大吹家里去了,嘻嘻,和栾大吹在门洞子里就干那事,嘻嘻,被他老婆近觑眼抓了个正着,嘻嘻,嘻嘻嘻,两个人在案板上干得正欢呢,近觑眼上前就打了柳叶儿两鞋底子,嘻嘻,打的柳叶儿嘴都出血啦,嘻嘻……”大花鞋唾星四溅地说。
三奶奶不知何时站在院门前,见此情景,使劲咳嗽两声,大花鞋见三奶奶站在跟前,忙收住嘴巴。
“哎!他大嫂,你也是五六十岁的人啦,没影的事可不能瞎说!”三奶奶脸拉得老长,瞅瞅大花鞋,厉声道。
“三婶子,俺……没有瞎说,这……是俺亲眼看到滴,俺就是给大兄弟说说,让他给柳叶儿提个醒,招奸养汉滴,多丢咱老刘家的人。”大花鞋道。
“你亲眼看见滴?那为啥不提醒她?看着她往火坑里跳?啊?”三奶奶气愤地瞪着大花鞋,质问道。
“三婶子,俺……”大花鞋支吾不上话来。
“老大,走!回家喝汤去!”三奶奶喊儿子。
刘建安瞅都没瞅站在面前的大花鞋,径直回家了。
“哼!提上裤子再说嘴,别整天价没事找事的拉舌头!”
三奶奶忿忿地说着,也回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