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四步原则
四步原则是指幽默故事在结构上通常包括铺、抬、悬、跌四个部分。类似于文章的“起、承、转、合”和相声的“铺、垫、系、抖”。
“铺”就是铺陈、铺垫,布置背景,埋下幽默爆响的伏线。铺的开始有一个引子,“一天,……”,“有一个……”“从前,……”等给出讲幽默故事的信号,然后交待与笑点相关且必要的信息。“铺”这个环节的节奏较缓。与小说的开头不同,幽默故事的浓缩原则和削尖原则要求,铺不必面面俱到,只需交待必要信息,任何与突出笑点不相关的信息都是枝蔓。
“抬”就是用夸张、反复等手段着力渲染,引起并抬高人们的迫切期待。只有抬高了才能跌得响,“好象把水闸住,让水位提高了再跌落下去,就更有力。”抬是幽默向高潮的发展,是幽默的重要组成部分,相似于相声里“三翻四抖”的“三翻”。在这一环节,故事节奏由缓变急,人们紧张地期待着故事的结局。
“悬”就是卖关子。故事经过了反复渲染的抬之后,讲到这里时,紧张快速的节奏,突然放缓,迎接即将到来的急速而响亮的“跌”。“悬”是向“跌”的过渡,是“跌”之前的纵身起跳,爆响之前的寂静。它的作用相似于歇后语里的停顿,评书里的卖关子。它使预期和结果前后对比,产生悬殊的落差。“悬”可能不像卖关子那么明显,在篇幅上可能极短,有时会省略,但正如欲扬先抑的作用一样,有这一环节,幽默效果往往会更好。
马克·吐温在《讲故事的艺术》中曾指出“停顿──对任何一个故事来说,都是特别重要的方法,也是屡试不爽的方法。这种方法细腻委婉,又很容易出纰漏,因为停顿所花时间既不能过长,也不能太短,否则不但达不到目的,还会招致麻烦。假若停顿太长,就会错过时机,使听众领悟到他想用什么突然的东西把他们惊倒──这样一来,你自然就休想让他们感到惊讶了。” 停顿就是卖关子,没有它,也就是少了“铺、抬、悬、跌”四个环节中的“悬”,那就破坏了幽默的缓急节奏,就减弱了人们的期待和惊讶。
“跌”是推出笑点,是结局。幽默的跌不同于小说的结局或尾声。小说的结尾是高潮之后,犹如战役之后的清扫战场,每个人物的现状乃至将来都要有个交待。首尾照应,结构完整,有瓜熟蒂落的自然,节奏却因面面俱到而变缓。而幽默的跌,在高潮处即结束,是简短的——用相声术语说——“抖底”“攒底”或“抖包袱”。需要速度快而出人意料,跌出惊喜,跌出彩来。干净利落而余味悠长。倘若加上节奏缓慢又相对完整的尾声,势必湮没笑点而葬送幽默。
1) Delicious!
A Hollywood producer was determined to give his mother a birthday present that would be better than any his brothers were giving her. He heard about an amazing bird which could talk in twelve languages and sing ten famous operas. He immediately bought the bird and sent it to his mother. It cost him $50,000.
The day after her birthday, he phoned his mother. “What did you think of the bird, Mother?” he asked eagerly. His mother replied, “Delicious!”
味道好极了!
一位好莱坞制片人决定送给他母亲一份生日礼物,那将比他的兄弟们送的任何礼物都要好。他听说有一只令人惊异的乌能说十二种语言,能唱十种著名歌剧,便立即买下了这只乌,寄给了他的母亲。这花了他五万美元。
他母亲生日的翌日,他打电话给她。“妈妈,您觉得那只鸟儿怎么样7”他急切地问。他母亲回答说:“味道好极了!”
2) 也有一个先生,看上了一只很聪明伶俐的鹦鹉,它不但很会学人说话,而且还能说六国的语言,所以就狠狠花了两万元,买下这只鹦鹉。
鹦鹉店老板答应这位先生,下午会把鹦鹉送到家。
当鸟主人下班时,就很高兴地赶回家;一进门就问太太:“鸟送来了没有?”
“早就送来了!”太太回答。
“在哪里啊?”先生问。
“在锅子里啊”
“啊?天哪!”先生气得大声吼:“你居然把它煮了!那是我花两万元买的鹦鹉耶,会说六国的话耶,你这么笨,竟然把它给煮了!”
“我怎么知道?我以为你叫人送鸟回来,是要炖当归、枸杞吃的……”太太委屈地说,“而且,如果这只鸟真的会说话,它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没有提出抗议?”
在幽默技巧上,两篇有着霄壤之别。作为两个典型,它们恰好向我们展示了幽默应如何讲述。
首先看两篇在铺垫阶段是如何提到鸟的。《味道好极了》一篇中用“一只令人惊异的鸟”是合适的,而(2)篇中直接点明“鹦鹉”是不恰当的,它违反了幽默的含蓄原则――伏线不露。为什么说“一只……鸟”就合适,而“一只……鹦鹉”就露了幽默的底呢?“一只令人惊异的鸟”在不开口时就是一只平常鸟,所以才煮了,可若是能学舌的鹦鹉,人们一看即知,干吗要把它给煮了呢?太太不知道鸟会说话这一点,本是不需明白交待的暗线,就因“鹦鹉”一词暴露了。
当然,你会说碰巧这太太不认识鹦鹉(就是文中的“我怎么知道?”)――为了不让人觉得这做妻子的笨得太离谱,你只好加上这么个的解释。可这个解释所起的作用就是在幽默的高潮到来之后,啰里啰嗦说很多无关宏旨的废话,以致于把幽默的笑点湮没掉。这样又违反了幽默要“突出笑点”这一原则。《味道好极了》一篇中就不需要这么个多余的解释而能干净利落地推出笑点。
其次,“不但很会学人说话,而且还能说六国的语言”,好像六国语言不是人话似的。“不但……而且……”连接的两部分有交叉重叠。《味道好极了》描述为不但能说而且会唱,就没有这种别扭问题。
第三,幽默的推进路线是先生买鹦鹉-回家-得知鹦鹉被煮。主题都是先生,中间不需要转到店老板身上,叙述店老板如何如何。叙述角度的转换会生出新的话题,这相对于主线来说,就是旁逸的枝节。《味道好极了》就没有转而叙述卖鸟人或送鸟人的情况,――不枝不蔓,符合幽默的削尖原则。
第四,“早就”两字也是枝蔓。回答“鸟送来了没有?”只消说“送来了”即可。多了“早就”一词,句子的重点就转移了。原来强调在“送来”上,可现在要拖长音重读“早就”了。“早就送来了!”言下之意是要表扬店家服务迅捷?还是抱怨先生回家太迟?可这些在下文中都没有出现,所以,“早就”这个强调是没有必要的,也是歧出枝蔓。
第五,笑点比较。与《味道好极了》比较,我们知道“把鸟煮了”可以作为幽默的核心。幽默讲到“在锅子里啊!”这一高潮就可停止了。虽然没有“delicious”一词那么简洁含蓄,到底没有直白到说“我把它煮了”,仍是不错的幽默。
可到这里并没有就此刹住。当然,再添加新的内容作结尾也完全可以,只要这内容里所含的笑点能胜过前一笑点,更加出人意料,更加令人惊奇。如此奇异的鸟却被意外地煮食,不愧是绝好的笑点;而杀它时没有抗议却不怎么令人惊异,不具备好笑点的特质。
严格地讲,如果把“在锅子里啊!”作为幽默的核心笑点,其后的两段都应删去。“花两万元买的鹦鹉耶”,“会说六国的话耶”都是在重复首段里的铺垫渲染,毫无新意。“把它煮了”竟重复了两遍,也无非是用更浅显的语言解释“在锅子里啊”一句。而像这样把笑点解释得越明白,幽默的含蓄性就越差――违反幽默尾不直白的含蓄原则。《味道好极了》一篇在“味道好极了!”之后就没有任何画蛇添足的解释。
第六,“是要炖当归、枸杞吃的……”一句,由于前文中没有相关铺垫,突然出现如此具体精确的中药名,人们不禁要问“为什么非要炖当归枸杞?难道有谁贫血或体弱?”在这里不需要太具体,所以它实际上也是节外生枝。
最后,所谓的笑点推出时,用两句话“它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没有提出抗议?”不够精炼,两句留一句足矣。――这里违反了幽默的浓缩原则。
而《味道好极了》一篇虽然译文中的“翌日”过于古雅偏僻而使语言风格迥异,有突兀之感,但从总体上讲,堪称幽默的典范。一位好莱坞制片人决心要送母亲好礼物,是铺垫。“好莱坞制片人”这一具体的职业,给人以真实感,同时也合理解释了他何以能买得起五万美元的鸟。鸟会说十二种语言,唱十种歌剧,花五万美元,这些都是用精细、夸张等手段着力渲染,是抬高。第二天打电话问询是悬,是过渡。这一切都是为了突出最后的“跌”,尤其是英语版中浓缩成一个字“delicious(香)”,简洁又凝重,含蓄而意远。甚至为了这一个字,本来惯常于句尾的“replied his mother”,也提到了前面,调整词序,成了“His mother replied”。大有句句锤炼,字字吟安,增删一字则幽默即减的感觉。
并不是每个幽默故事都很完整、很清晰地包含这四个步骤,悬在极简短的幽默中可能省略,而铺与抬常常交叉,铺中有抬,边铺边抬。但总的说来,幽默故事在结构上有一定的模式,即铺、抬、悬、跌。掌握了幽默的四个步骤及其轻重缓急等特性,就掌握了幽默的基本结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