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 桐 树——楚剧大师沈云陔秘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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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
“因为他们常常被文坛‘名人’的自负,我们某些组织的官僚主义,和冷酷无情以及同辈的嫉妒压抑下去。我们的任务之一就是要打穿这堵死墙,使不可胜数的年轻力量得到出路。”—— 一位伟人说
四、他发现了一个龙套
1938年10月,沈云陔领衔的“问艺”二队响应国民政府政治部副主任周恩来“加强团结、共同抗日”之号召,“不为敌人歌舞昇平”,组成宣传队,分头撤退后方。沈老率领楚剧“问艺”二队,辗转来到了重庆南岸清水集。上演新编、移植以爱国御外和以抗日救国为内容的历史剧和现代戏,这些剧目多为提纲戏,少有固定台词。如《杨家将》、《潇湘夜雨》、《薛仁贵征东》、《七俠五义》等,大受欢迎,门庭若市。观众每天半夜起床站队买票,连演200余场,场场爆棚。驻南岸三年,敢与之匹敌寥寥无几,楚剧大有一花独放之势。
在重庆的共八年中,沈老率领楚剧“问艺”二队,获得上级领导和广大人民群众的高度评价:“上无负于政府之期望,下无负于本身之职责”。
一天,沈发现了一个跑龙套的青年演员,其父是打小锣的。他正和人 “挖地老壳”(玩游戏),敏捷的行动,风趣的语音,盘盘获胜。沈暗道,是块料子,从此留意于心。在排演场上,又见这青年偶尔插上几句嘴,出些点子,颇受人的默许。不久,沈老将他列入重点培养对象,专门安排发挥他表演特点的丑角。初次登台并不顺利,把《讨学钱》演砸了,遭观众吼过一回,小青年颜面净失,一蹶不振。沈老给予及时鼓励并查找原因,后在连台本戏《七俠五义》又委以重任——飾演翻江鼠蒋平,尤为难得的是为发挥他“雨夾雪”(汉、黄话相间)道白的特长,分咐编剧特意量身订做地加了一大段台词,演出获满堂彩,后来艺术日臻化境,逐渐窜红。接着,对他的培养逐步升级,凡是排戏,带他去业余导演。沈老对他的艺术见解,或虚心采纳,或热情引导。后来,这位青年脱颖而出,大展才华。他就是楚剧电影《葛麻》的扮演者、著名表演艺术家、导演——熊剑啸。
鲍叔牙荐管仲,宗泽荐岳飞,为世人传颂。徐庶走马荐诸葛,萧和月下追韩信,成为千古佳话。我们的沈老慧眼识英才,甘当伯乐的精神,虽难比古,却也是楚剧史上光辉的篇章,足为后人楷模,故至今仍是楚坛广泛流传的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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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个戴大口罩的不速之客
1961年的某一天,市楚剧团为了“废物利用”( 对犯过错误人的启用戏称)安排余少君在汉口人民剧院演出《打猎回书》。当演出结束后,他刚走出剧场,一个戴着大口罩的不速之客向他快步走来,一把拉住了他,一直带到江汉路的璇宫饭店。余进房门时突然停住,久久挪不动发软的脚,过去的一幕闪现脑海。
在那大抓“阶级斗争”的年月里,原市楚剧团党支部宣传委员的他蒙受不白之冤。被“莫须有”的罪名打入冷宫。他从武汉市第八届党代会乘兴归来后,一顶高高的“右派”帽子骤然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砸在余的头上,看不见,摸不着,不见血,不伤骨,却“要人的命”——他受到降职、降薪、开除党籍的处分。时值三年自然灾害,他乡下一家老小生活维艰,衣食不济,几个孩子饿的张着大口嗷嗷待哺,其情凄然。本人又连续两次被盗,使他遭受政治、经济的双重打击,人生陷入深层危机。真可谓,屋漏遇连阴雨,行船又遭顶帆风。然而,最使他痛苦的是领导的疏远和同志们的不解,以及个别同行的冷嘲热讽。他感到悲观失望,精神频临崩溃,几回痛不欲生。一个寒冷的午夜,一个戴大口罩的不速之客悄悄地来到了他的房间,伸出一双温暖的大手,紧紧地握着,默默地望着。相对无言难开口,各有话儿在心头。久久不忍分开,然后扭头悄然离去。
“尽管他什么也没说,但我从此有了活着的勇气。”
余至今回想起来,心里还是暖暖的。
“还站倒做么事,今晚正好空一个床,就在这里睡,开点洋荤享点福。”
这不速之客说罢,取下口罩,一把将余拉在皮沙发上。对他问寒嘘暖,促膝谈心。“少君,今天能上个台,我看你还冇丢,做点事好,好!”接着动情地说:“唉!我最痛心的就是你……不过,你底子好,领导上晓得的,莫灰心,莫趴下,要站起来……”余听了这情真意切的叮嘱,想到一个被社会抛弃的“罪人”,多次受到领导无微不至的关怀,一股热流暖遍全身。不觉鼻子一酸,眼眶饱含的热泪,再也控制不住像断线的珍珠涌了出来,一滴一滴打湿了他发白的棉衣,也滋润了久旱的心田。
说着说着,不觉天亮,二人通宵未眠。余少君狼吞虎咽地吃罢精美的早歺后归去。他不禁频频回望那路口招手的老人,口中吟出“疾风知劲草,患难识知己”的诗句。
这位戴大口罩的不速之客——正时任武汉市楚剧团团长、正在出席武汉市人民代表大会的代表沈云同志。为了安抚落伍青年的心灵创伤,冒着极大的政治风险,乔装改扮,秘密探望。这种不顾个安危的高贵品德和灵活机动的政治智慧如同一棵梧桐树,不仅今天播撒着人间大爱,而且也将托起楚剧的明天。
六、同行是冤家
“沈老师不保守,不嫉妒,真心待人,手把手教戏,恨不得阖肚子倒……”
翻开我厚厚的《楚剧名人轶事》采访笔记,第119页用红笔赫然写着上面沈老的同行姜翠兰、张漪的内心独白。
同时,我耳旁也隐隐传来窃窃私语:
宁赠一锭金,不传一句春。
宁给十吊钱,不把艺来传……
总之一言以蔽之:同行是冤家。
众所周知,楚剧初期演员大多是手工业者和农民,演出也多属业余自娱性质。后来逐渐出现农闲时演出的麦黄班和常年演出的四季班。演员也逐渐开始由业余走向半专业或专业化,由自娱自乐变为卖艺谋生。于是围绕看家本事、独门绝技的保护或封锁之行规、帮规和思想意识体系层出不穷,无奇不有。大多根深蒂固,广为流传。某些艺人暗念一山不容二虎的老经,以竞争代替合作,以封闭代替交流,更有甚者明争暗斗,互相拆台。造出不少同行是冤家两败俱伤的现实悲剧。
1951年在“改人、改制、改戏”的活动中,取消了老板雇佣制,一些剧团转为国营。1952年4月,首个武汉市国营楚剧团成立。那么,从旧社会、旧戏班一路走来的沈老和他的战友们,面对这种特定情境,又将如何担任主角,演好这新时代的“三改”大剧呢?我们拭目以待。好,先吐露沈老 “三让” 的秘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