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绝江南 无梦徽州
安徽省东至县大渡口中学 章恒森

江南佳处,盛妆美人,当属维扬苏杭,小家碧玉,自然是水墨徽州了。新安江连着富春江,再连着钱塘江,一川之水自徽州而杭州,是一条流满诗的河流,没有哪一条河能承载自晋至今绵延不绝的那么多的诗歌。
雨季的徽州只有两种颜色:黑的山和丝缕般从山谷间氤氲弥漫的白雾。山谷之间随意布置的民居也是粉墙黛瓦,绝无更多的颜色,飘逸的白色马头墙在黑瓦的勾勒下,简洁挺括,凝重自然,透露出徽州的朴实无华。车行山间,是一幅流动的水墨画,真得,比水墨更水墨的水墨画。真心佩服水墨这个词,水的灵动氤氲,墨的渲染浑厚,结合在一起才是国画的底色,大道至简,大雅至真。想看最美的中国画吗?在雨季驾车行驶在浮黄线上吧,从浮梁,那个在唐诗中泡在茶香中的山间小县一路向东,越祁门,过古黟到渔梁,来到这个让人痴绝,到之无梦的古徽州吧,这个水墨的家乡。
汤显祖,这个和莎士比亚同时代且是同行的戏剧大师的眼中,徽州的颜色是黄和白色的,黄指黄山,白指白岳。白岳就是休宁县的道教名山,齐云山。也暗指黄金白银,意指徽州之富,充满金银之气,让汤显祖书生气短的并不是徽州的豪富,而是让他无梦的是他要求的是徽州的人,大学士许国掌握了这位大师级人物的仕途进退,足以让大文豪一生痴绝。而许国仅仅只是徽州靠读书而功成名就的无数文人中的普通一员,只有20万人口的小县休宁就出了19名状元,要知道通计中国千年科举史,状元不过500余名而已。江西人汤显祖虽是王安石欧阳修的同乡,可是他却奈何不了一个徽州,只好无梦痴绝。徽州山黄岳白,但绝不以金银傲人,只以读书为幸,徽州骨子里仍是黑白两色,水墨山乡。
雨季的渔梁坝,练江水漫坝喧腾,上游雨打平湖,青山白屋在雨中静默着,任凭倒映在水面的身影被密集的雨点打湿零乱,从容自然,三两渔舟横在树下,也懒得答理撑伞而过的零星游人,仿佛从李白那个时代一直懒懒地横在树下,沉默在细雨之中。吊脚楼上的一扇窗户被推开,远山近水就一齐挤进小楼,像是避雨,也像是凭拦远眺,目送那叶顺水而下的扁舟,渐行渐远。
青石板润点小雨,才是真的“青"石板,滋润圆融却毫不湿滑,弯弯曲曲铺在逼仄的木楼之间。青石板,雕花窗,四合天井马头墙,这才能叫徽州老街,廊檐上再挂点山蕨腊肉,阶前摆上两盆丑石怪松,对门的摇椅上再躺个鼻尖上架个老花镜,手里拿本线装书,脚边卧着条黄底白纹的大肥猫的白旧背心,宽松裤叉老者,老街的市井气息便扑面而来。要是躲在临街的楼上,夜里闭窗听雨,早上被深巷中传来卖枣花的清脆声音吵醒,等推开窗户,几柄鲜艳的油纸伞在青石板街上淌向远方,却是另一种文艺范了。老街是要在雨中品的,雨水滋润的老街,味道最醇。

黄鹤与凤凰——春天读诗
安徽省东至县大渡口中学 章恒森
四月,正是江南暮春时节,江南暮春,是诗的季节。郑愁予答答的马蹄打江南的青石板上走过,在牛背上的牧童的指引下,杜牧颓然醉在杏花春雨之中。
人间四月芳菲尽,春红己去,新绿盈帘,江南已是草长莺飞,若是鲜衣怒马,江南不仅有诗,还有远方。
江南的四月让我想起了黄鹤与凤凰。
也是在暮春时节,二十五岁的李白仗剑出川,闪亮登场。豪情万丈的才子在黄鹤楼前不禁稍作收敛,"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神仙一样的太白先生狂放不羁,甚少做如此谦虚之语。印象中除了"一生俯首谢宣州"之外,这一句是最谦虚的了。因为崔诗太美了。
二十多年后,赐金还山,郁郁不得志的李白登上武汉下游二千里外的金陵凤凰台。黄鹤与凤凰,仙鹤与神鸟,终于让李白敢提笔了。韵还用崔颢的韵,这次飞去的已是凤凰,江中萋萋的小洲己不叫鹦鹉,金陵中分江水的却是白鹭洲了。崔颢在烟波江上眺望乡关何处,李白在蔽曰浮云中回首长安,徒增怅惘。黄鹤己和仙人腾空远逝,凤凰台下江水兀自空流,李白似乎还是没能赶上崔颢。
其实,跳出官场的李白真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就像他在《春夜宴丛弟桃花园序》中所说"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况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是何等地豪迈。在吟赏阳春烟景,大块文章,概叹浮生若梦的时候,我忽然想起郑愁予马蹄答答走过江南的那首名诗《错误》的结尾:"我哒哒的马蹄声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为什么那么眼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