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遗忘的记忆——槐沟河村
文/沉默是金
在渭北高塬与台塬的过渡区,其中最显注的特征是这样的:沟与沟相隔为梁,梁与梁相距为壑,沟壑交错,川梁纵横,有怎样的沟就有怎样的梁,有怎样的梁不一定有怎样的沟,时而梁宽沟瘦,分出子梁叫峁头;时而梁窄沟阔,平出一眼绿地唤为川;沟是不深的,十之八九为干沟,有清流者十之为二,故地常言十有九早之恒语。
尽管如此,有一个地方却还是很特别的,群梁如慑威般后退,腾出一块洼地兀自生出一丘黄土,与周围退后的梁格格不入:岩石突兀突骨,峥嵘寒心,土丘面善心和,没有一个棱角出格,丘上人家因丘而势因势而屋,三五家一排四五家一摆,庄基有上环下环或者南头北头之分,人无高低贵贱之别,人皆纯朴憨厚,诚实而不愚昧,热情喜客而厌奷诈盗窃之徒,形似与外界隔离,而这里独特的自然环境生产出的黄灿灿的大接杏却天外有知。这就是槐沟河,村子名叫槐沟河村。在西安可以问知槐沟河的大接杏,却不知还有个白水县。这是槐沟河村的骄傲,也是它与杏一样灿灿的历史。
发源于陕北的洛河,其悍性到了这里收敛了许多,俨然如羞女般依偎着黄土丘曲意而平静地流过,似若不忍打破村庄的静谧。但还是惊扰了清脆的鸡鸣,洪亮的犬吠,吵杂的脚步声以及牲畜脖子上的铃铛声,村庄醒了!和它的主人一起醒了。

村子的下面有一眼清泉,常年汪汪不绝,泉水甘洌,清澈见底,村民用石块砌成一个方形池子,泉眼就在池底,泉水溢出池子再从池沿的一个小口潺潺流出,这是全村人的生命之源,他们每天的必修课就是在黎明前从这里担满自家的水瓮。涓涓细流经过一片杨树林后汇入洛河,林下阴翳清心,加之有石块横斜,头上蝉鸣萦绕,实为村妇浆洗的好去处。象这样的泉子还有一个,是在村子西边的岩石下,水尚小,于红石路边聚了一潭,为全村牲畜饮用,牲畜是有灵性的,地里回来脖子上还套着跟头在前面跑着,主上扛着犁铧跟在后面,路过泉子时,牲口跑去喝水,主人照直回家,喝过水的牲口自个就回家了,中午在吃完一槽草料的牲口被主人解开牵绳往脖子上一缠,手在身上一拍便自个出门饮水去了。

人在土丘上生活,远看正像山岩上筑巢的乌儿,因适因势而居,虽无规矩却满眼自然。决不像都市里的高楼,把人如卷菜花般层层叠起,共性只有压抑了。而黄土丘上的人,住在上边的可以览尽下边人家院落的风光,因此而成为他们调侃的对象:谁家父子两个铡草为了一件事而争吵;谁家媳妇干早端着尿盆急急去了厕所,再加一点想象还说他的媳妇勾子白的象馍馍。听者自觉理亏一个劲的追着说者打,黄土路上滚成了两个黄土蛋儿。却不知最上边住着的只说了一句,再不猪笑老哇(乌鸦)黑了,方止了打闹,嗤嗤的笑着只有自个明白。调侃给了他们快乐,也溶和了彼此的关系,谁家几个儿子长得粗壮结实,他们会拉住那家的女人故作神秘的问,是你的地好还是你那位的种子好。招来一顿嘻骂而乐而开怀;谁家添个孙子他们偏要说人家添了弟兄对方黑着脸问是想挨打笑着跑开而乐而开怀。麦场上人家打了十担粮偏要说是二十担争来争去而乐而开怀。
这里的杏树满沟满埝都是,惜土如金的人那怕镢头大一块荒地,也要开挖出来栽株杏树,精心务弄。春里,人在埝里精耕细作,树在埝畔迎春撒娇。山野风光,旖旎尽收。到了收获季节,其它地方的杏还未成熟,这里的杏己灿灿然生辉,且独特的自然环境,生产出皮薄肉肥,汁多味浓的大接杏也就不足为怪了。客商把它运到西安自然成为稀罕的主儿了。

村子里的人普遍性直厚诚,一家碾场,就是同一场人的忙碌,翻、起、挑、扬,那一道工序都有条不紊,热闹而紧凑,没有一丝拉拖。一家人的活就是半个村人的活。他们不肖于塬上人的那种洋洋得意和故作娇情的神气,他们只认为洋柿子就是洋柿子,而不是所谓的番茄;他们在沟路上跑上跑下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他们不会体会那上坡张嘴下坡蹾腿的感悟的;他们给你东西你若不要就跟你急,却不会给一下等着你还假意的推说不要而手却牢牢的抓着不放的那种虚伪;他们是这个世界上的“闷人”,而正是这些“闷人”却在默默的擦着“灵人”羞耻的屁股!
槐沟河,没有遗忘的记忆,麦子成熟的季节自然会想起你,想起你的大接杏,想起你荒芜的眼泪。


